“对不起,田大哥,我师父这个人一向很古怪,你别在意。其实他向来死要面子,可能他没有那么大的本事,知道自己不太可能压制的住谈受功,才会坚持不答应的。”雪海拉起田慎之,她也知道自己的说法有些牵强,满心歉疚。
“看来只有我们自己想办法了,”公西麟仍是和先前一样靠在门板上不动弹,“谈受功处心积虑这么久,明处暗处肯定都有了不小的势力,我们想阻止他或是扳倒他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其实说句不好听的,颜国的事真的和我们没有什么关系,谈受功我们惹不起。但既然让我遇见了田兄,我就一定不会让你们有事。”
“那慎之就先谢过崔兄弟了,无论这次能不能逃过这一劫,这份恩情,我都一定铭记于心!至于……”田慎之转头看了看床上的男孩,咬了咬牙,好像下了什么决心,正要说话,却听公西麟忽然道:“我劝田兄不要再记挂报仇的事了。”
田慎之诧异地看向公西麟:“这孩子一家上下几十口被屠,如此血海深仇,哪有不报的道理?”
“你们自己还朝不保夕的怎么去报仇?孩子现在变成这样你还只想着报仇?”公西麟以近乎指责的口气对田慎之说,“你这样不叫伟大,叫自私!你为了你所谓的良心就要带着这么可怜的孩子再去冒险,你到底有没有为他想过?就算报了仇,他的家人也回不来,那又有什么意义?”
这么激动的言辞怎么能劝得了人啊……雪海微微摇头:“田大哥,你们现在的实力和谈受功相差的太多了,报仇也是白白送死而已。这孩子现在只有你一个亲人了,要是因为报仇连你都是失去了,他以后该怎么办呢?”
“可是我实在不忍心看到他这个样子……”
“没有可信的人照顾,孩子只会比现在更加可怜。我师父说过,这孩子受的打击很严重,痊愈的可能微乎其微,就算真的侥幸医好,以后可能会什么都不记得。这样对他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与其一辈子生活在痛苦中,倒不如忘记仇恨,平安快乐的长大。所以田大哥又何必执着呢?”雪海真的不想看到他飞蛾扑火,不惜一切地去报仇。
看得出来田慎之有些动摇,可眼中的哀戚之色仍未散去。
“我想你师妹也会想让你放弃报仇。”公西麟接过雪海的话,与她相视一笑。
这件事情对田慎之来说是个不小的折磨,几乎身心俱疲,所有的倦感都已经写在脸上:“但是以后这个孩子……”
“姑娘,你要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的话,就干脆把他留下吧!”一直守着门口的公西麟突然发神经的蹦过来,毫无风度的瞎嚷嚷。
雪海和田慎之都被他反常的举动弄得一头雾水,愣在当场,而随着敲门声响起,这背后的意味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居神医?有事想和你商量下。”彭德刚敲了两下,就不客气地自己把门推开了,一进屋就到处乱瞟,“哎?那位老爷子去哪了?”
“老爷子在这儿帮不上忙,我让他先回家去了。”雪海瞪了彭德一眼,对这个人真的不能太客气,给他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这才歇了一下,还没喘过气来,你又跑来干什么?”
“哦,在下听说这一带不是很太平,所以想和神医商量下,不如我们早点动身,以免迟则生变。”总是这样一副低眉顺目的样子,让人有火也发不出。
不过有句话他说的真是诚实,迟则生变,他多半是怕田慎之带着孩子跑了。
“田大哥,你离开乡下都这么多年了,家里的地都荒了,你回去看看吧。我们还要去临州,不会这么快回去的。”公西麟凑到田慎之身边,不停给他打眼色。
田慎之会了意,接茬道:“也是啊,不知道家里那间旧房子还能不能住人,是该回去看看了。”
彭德一听田慎之要走,马上急了:“我看这位兄弟的孩子好像病的很严重,现在回乡下的话,没有条件好好调养,以后可能会落下严重的病根,倒不如跟在居神医身边有保障。”
雪海真是不得不佩服彭德,他竟然能想到这么强硬的理由把人留下来。这下连公西麟都找不到借口来反驳他,总不能说神医已经跑出去玩没人能给治了吧?
看来还要另想办法。
于是公西麟趁彭德他们不留意,连夜潜出去一趟,直到早上要出发都没看见人影。
“神医,晚上睡得好吗?可以起程了吗?”等了将近一个时辰,彭德的脸色都变了,真不怀疑他会忍无可忍对雪海出手,然后再正大光明的干掉一边抱着孩子的田慎之。
“睡是睡好了,不过人还没齐,你想走去哪儿啊?”其实雪海也不知道公西麟跑到哪儿去了,心里早就急的不行,旁边还总有彭德在催促,让人更心烦。
“崔小哥会不会也回家去了?莫不是怕老爷子寂寞,陪他去了吧?”不知是雪海自己敏感还是怎么的,总觉得彭德说这话的时候阴阳怪气的。
“对不起,对不起,昨天晚上吃坏肚子了,跑了一夜厕所,腿都软了!”公西麟揉着肚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这边人们脸色都不太好看,一路赔着笑脸和雪海等人上了马车。
今天的气氛明显与前日不同,彭德带着司空府的侍卫一行足有十几个人,昨天明明才四五个侍卫,不知道他一晚上从哪弄来了这么多人。他们都不再离开马车十步以外,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他们,像看守犯人似的,弄得车里的几个人心情都很压抑,也没心思再说笑了。
“姑娘,孩子睡了这么久,为什么还不醒?”田慎之小心环抱着孩子的样子,会让人觉得道心罗刹以后可能会归隐做父亲,不再涉足江湖了。
“他的脑子伤的很严重,所以昨晚我给他喂了些药,好让他能安静些休息。”雪海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尽量压低了声音,怕被外面的侍卫听见,“这个是我师父之前留下的药方,你留着,等他醒了就要按时按量地给他吃。我们一定会尽量想办法让你们先离开,再忍耐一阵子吧。”
“其实我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还有崔兄弟在,应该可以闯出去,试一试总好过这样坐以待毙。”田慎之收起慈父的神态,又恢复了几分道心罗刹的狠厉。
“谈受功留下守着神医的侍卫,怎么会是一般人。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会做。”公西麟邪恶的笑笑,又补了一句,“以寡敌众可不是我的风格,我和田兄可不一样,我不喜欢逞英雄。”
“那是谁在神断峰硬撑着被九个人围攻的?”雪海撇嘴,强烈鄙视他。
“我那是情势所逼,又不是我主动挑衅的。所以才说不是我风格啊!”狡辩,绝对是在狡辩!
“单打独斗也算是逞英雄!”顶嘴,绝对是在顶嘴!
“所以单打独斗也不是我风格啊!”公西麟摆出一副老先生的架子,全当是在教育她。
“那你就是喜欢以多欺少了……的确不是英雄所为!”在先生眼里,雪海完全算得上是个不听话的学生。
这个时候,公西麟到底是什么风格可没人关心,更让人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
雪海忍了许久,最终还是按捺不住那点隐隐作祟的好奇心,蹭到公西麟身边,低声耳语:“你昨天晚上到底跑哪儿去了?可别拿拉肚子那套来敷衍我啊!”
公西麟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笑:“等会儿你就会知道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啊?还非要藏着掖着的……”雪海不自觉的嘟起嘴,拿大眼睛斜睨着他,动作像极了她那个混账师父。
“哎呀,反正肯定不是坏事,你就别问了。”公西麟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透露一点。
“你……该不会是给人下毒去了吧?”
“你想什么呢,我可是个很善良的人!你不要这么着急,要做神医的人怎么可以这么不冷静。都说了等一下你就……”
话还没说完,就感到一阵猛烈的晃动,马惊了,车也歪了,还差点整个倒在路边,幸好有公西麟护着,雪海才没受伤。
等他们心神稳定下来,走出马车看时,场面有点紧张,基本可以形容为剑拔弩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