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李淑芳看自家姐姐一身轻松地回来,料想也商量妥了,笑着询问几句,李淑兰正要答话,还没来得及开口,郁果就醒了,大哭起来。
郁果比别的孩子爱哭,饿了哭,困了哭,尿片湿了要哭,还有冷了热了不舒服了要哭,吵了闹了不高兴了也哭。作为一种婴儿语言,宝宝最主要的交流方式,依依花了好几天时间来研究这个,长短节奏音量等等,然后分辨着对症下药,看郁果不哭了,就觉得很有成就感。
譬如现在这种短而有力,比较规律,又渐渐急促的哭声,说明她多半是饿了。
“宝宝饿了呢。”依依提醒道。
“这还用说?”李淑芳点点她的脑门,把郁果交到李淑兰的手中,转身下地去了。
依依努努嘴,看着蹬着腿儿扭着胳膊张嘴大哭的郁果,想这到底算不算是一种健身运动。不过,哭闹也是健康的表现呢。不爱哭不爱闹,蔫搭搭的孩子大多身体瘦弱,不像小郁果,越长越圆,眼睛圆圆脸儿也圆圆,肉乎乎的,水晶团子似的,可爱极了。好几次依依的爪子都落了上去,因为怕造成宝宝流口水,才没下手去捏上几把。
想了又想,只能不太情愿地放弃,等她长到了不怕捏脸蛋的时候再说吧。
“是妈妈没用……”李淑兰抱着郁果轻叹,声音微不可闻。缓缓地低下头去,也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又不高兴了?依依躺在炕上,望着屋顶五花八门的旧报纸,揣度着这段时间母亲的表现。白日里,她总是少言寡语,难见欢颜,到了晚上反而好些,精神旺健,也开始说笑起来。只是白天依旧消沉些,且过几天再看看,想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就会渐渐忽略郁果的性别,而只关注自己孩子的冷热寒暖了。
总体说来,郁果已经满月,母亲也好了些。至于宝凤,却有好几天没来,想她肯定是偃旗息鼓,自动消停,再不打那个换宝宝的馊主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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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郁奶奶过来寻李淑兰说话,走时顺便牵着依依串门子去了。
两家虽然亲近,又是房前檐后,可自从郁果生下来,依依就甚少出门,没事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成了深闺小姐的典范,连郁奶奶也没见着她几回。小尾巴跟在身后快两年,突然脱开自己家去,让郁奶奶颇有些不适应,好像丢了什么似的不自在,到底忍不住,于是便来看望一回。
小姨去上课,母亲照看着郁果,一切都上了正轨,也没什么要紧事,她就跟着郁奶奶出了门。
多日不见,众人家几个回合逛下来,除了长篇大论的家务人情,也有问起自家情形的,李淑兰如何,宝宝又如何,她自己应上几句,剩下的郁奶奶一一地回了。
出来后,郁奶奶牵着她道:“走吧,跟着回奶奶家吧!”
依依松开她柔软的手:“我先回家去,奶奶要想我,有时间就过来嘛!”
到了巷子口,剩下不几步路,郁奶奶停下来,看她粲然一笑,小小的身影转过去,蹦蹦跳跳地向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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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啦!”依依进门叫道。
怎么没有回应呢?
“呆会把小二送来……”声音不高,也不知是谁。
走到里屋去,顿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宝凤两口子都在,宝凤丈夫抱着郁果的小襁褓,宝宝还没醒,宝凤则是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郁果的小衣服。
看依依进来,他们也吃了一惊,停在当地,还是宝凤醒过来,撞了一下丈夫的胳膊,说了一声,两口子就往外走。
不是最后没成功吗?后来听到的只是只言片语,说是怕郁小米年纪小说漏了嘴,两家又太近,怕以后有什么纠葛,牵扯不清。明明没成功啊,怎么现在就要抱走了呢?
“不行!”依依两手叉住门框,堵着不许他们出去。
宝凤丈夫脸上就有些尴尬。
依依张嘴大叫:“妈妈!”
声音凄厉,带着几分颤音。
李淑兰紧闭眼睛,无力地摆了摆手。
依依就被挤到门外去。
这可不行,她急的团团转,也顾不上寻根究底,脑子里一团乱麻,滚汤里的菜叶似的,七上八下,好容易才拎出个头儿,忙进屋翻出自己的小荷包,跑到街头,看见几辆三轮摩的停在那里。
“家里有事,到一中去。”她跑到最近的车前喊。先去找哥哥,把郁果抢回来,剩下的再说。
司机是一位中年大叔,蓄着短短的胡子,听到声音却不见人,低下头来,才看见她,粉妆玉琢满脸焦急的一个小女孩。虽说有事,只是谁家会放这么小的孩子自己出门?
他想了想没动,只问她是谁家的孩子,发生了什么事之类的。
依依不想听他磨叽,从荷包里摸出车钱,伸出胳膊去,只道:“去不去啊?”又不是非这车不可,大不了换一辆就是。
“啊,走吧,这就走。”他下车抱起依依,放在自己身旁,接着发动了车子。
到了学校门口,他又抱依依下来,把那几张毛票塞回她的手里,笑了笑:“留着买糖吃吧。”然后绝尘而去。
依依从大门口往里走,正是课间,不断有人过来问是谁家小孩,怎么自己跑过来,她不耐烦,心想按许建中的知名度,随便找个同年级的人就行,远远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庞,她便大叫:“苏卫哥哥!”
见到许建中,几句说明了来意,他点点头,伸手招呼同班的二胖:“你跟我走。”
男孩跑过来,临走冲大胖喊道:“哥,跟老师说我肚子疼,大哥送我去医院了。”
依依也忍不住笑了。
两人骑车赶了出来,依依坐在横梁上,把上课的敲钟声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赶到宝凤家,还没进门就听到郁果的哭声,依依心疼得不行,也不知郁果是困了还是怎么着。
进来就看到郁果小脸全是眼泪,已经声哑力竭,哭得直打嗝。宝凤抱着她,手足无措地满地上转圈子。
永永在一旁哭着跺脚:“把她扔出去!咱家不要!”
小二也跟着哭。
“这……”宝凤犹豫地抱着郁果,放也不是,抱也不是,不哄不成,哄了也不管用。
孩子还在抽泣着。
永永见不听他,哭着冒出连篇的脏话,言语污秽,不堪入耳。
“谁要你们稀罕!”依依气愤道。
许建中一言不发,夺过郁果便往外走。
“喂!喂!”宝凤在他身后叫道,想拉住他,永永瞅见,一屁股坐在她脚前的地上,一边哭一边用手掐着小二的胳膊。
难怪他也哭得伤心。
宝凤大腿被抱住,光想抬腿却迈不动步。
许建中抱着郁果先走,依依随后,二胖跟着最后也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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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出了大门口,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不许说出去。”许建中对二胖道,又脱下外套盖住郁果。
他点点头,捏住两根手指,给嘴巴拉上了拉链,示意他放心。
孩子是抱了回来,可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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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各类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