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歌不动声色的坐下,眼里却是朝风华望去,刚好风华也似感应到她的目光,正朝她看来,两人目光在空中刚一接触便分散开来,俱若无其事的看向场中歌舞,心里的想法却彼此了然于胸。
凌玉砚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动作,只是看着场中的歌舞,不时与二人交谈一两句,俱说些风花雪月,奇人异士,其他的话倒是提也不提。
场中舞姬水袖横空,眼波婉转,莲步生花,袅袅娜娜,凌玉砚心头大悦,拍掌喝彩道:“好,赏!”乐师舞姬谢过赏,便从一旁退了下去。
少了丝竹管弦,大厅里刹时安静下来。凌玉砚轻笑一声:“这酒得喝到这会儿,方能品出味道来。”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狭长的丹凤眼一咪,带着微微的笑意望着二人。
风华态度依然温润中带着疏离,听得凌玉砚的话,平和温雅的回答道:“太子殿下所说,自是不会错的。”
凌玉砚的目光微闪,眼中笑意更甚看向燕云歌:“燕姑娘以为如何?”
燕云歌抬眸对上他的目光,浅笑道:“确实是好酒。”
凌玉砚的目光一直望着燕云歌并未移开,却是将手里的酒放到嘴边小酌一口:“那燕姑娘以为,和‘清霖’酒相比,这酒如何?”他的唇畔因酒水的滋润而更加晶莹水润,便得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更甚。
战虎脸色一怔,呆呆的看着凌玉砚,又转头看向燕云歌,手里的酒杯已握得十分紧,似乎十分期待燕云歌的回答。坐在他一旁的左敬并不知当日符关燕云歌以酒为喻与战虎说的那一番话,却也知道面前的场面有些不对劲,便也有些紧张起来。惟有风华,还是一如方才的温雅,似乎对于大厅中的暗潮汹涌并不知道晓,或者即便知晓也并不放在心上。
燕云歌神色如常,晃动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清霖’酒有‘清霖’酒的好处,这酒自有这酒的绵香,太子殿下又何必非要分出个好坏来?”
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样回答,战虎一时间也有些意外。凌玉砚眼中光芒一闪:“只不知这两种酒水当中,燕姑娘偏爱哪种更多些?”他缓缓道:“我听说‘清霖’酒虽好,却还入不了燕姑娘的眼。”
燕云歌丝毫不理凌玉砚话语中隐含的锐利,依旧只是淡淡的笑:“世间之事,无非讲究缘份二字,太子殿下的酒自然都是极好的,只是与云歌缘份浅罢了。”
有多久,没有人当面这么顶撞过太子殿下了?战虎不知道。
凌玉砚强势而多谋,又极有手段,对身边之人恩威并施,偏又让人如沐春风,甘愿为他卖命。在战虎的记忆里,从来没有人这么直接的对太子殿下说不。此时燕云歌竟是一点情面也不讲,虽说话还算说得婉转,可是再婉转的说法也改变不了其中拒绝的含意。
战虎心里一紧,就怕凌玉砚发怒,有些担心燕云歌的处境,又觉得这两人在符关助自己抗击偃姜人,对自己也好,对西凌国也好,实在是有大恩,又有些后悔当日不该写那封信回来,让凌玉砚起了招揽之心。若是因为自己当初的一念害了两人,那也说不过去,一时间心里颇为纠结,便有些不自在起来,手里的酒水也洒出来落在案几上。
左敬虽不清楚其中情由,但长年跟在凌玉砚身边的哪有简单的人,再听刚才两人说的话,隐隐就猜出了七、八分,只觉得这女子当真是不知好歹,太子殿下不计前嫌,这般折节下交于她,她居然不肯答应?忍不住就想冲上前去跟这女子再打一场生死架。也不怪他对燕云歌如此深仇大恨,实在是当日争夺‘镶金碧玺’的时候被燕云歌搅了。
凌玉砚哈哈一笑,非但不怒反似颇为赞同:“燕姑娘不但胆气过人,更是有大将之风,说起来话来滴水不露。”
战虎松了口气,若是双方打起来,他还真是为难。虽然是一定站在太子殿下这边的,只是,只是心里终究会愧疚。
燕云歌道:“太子殿下过奖。”可是她的神态哪里有一点半点的谦虚。
战虎忽然站起来道:“风公子与燕姑娘符关相助之大恩,战某不敢或忘,今日是借花献佛,借太子殿下的光,敬两位一杯。”
他这举动有些突然,站起来的动作又快又急,坐在他一旁的左敬被他吓了一跳,有心想提醒他一下,又见大家的目光都看着便也不敢动了。
凌玉砚看着战虎,目光里似笑非笑,战虎面上一热,知道自己这点小心思被太子殿下看穿了,他确是怕凌玉砚被燕云歌接二连三的刺激失了平静,到时候起了冲突就不好了,所以才借着敬酒站起来说出那一番话,也算是间接的提醒凌玉砚这二人曾对西凌国有大恩。
战虎的心思凌玉砚知道,风华和燕云歌两人自然也知道,燕云歌向战虎微微一笑:“多谢战将军,符关之事只是机缘巧合,战将军不必一直放在心上。”
这种场合下,战虎笑得有些腼腆,是的,就是腼腆,红着脸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谁知饮得太急,竟然呛到了,在一旁咳个不停。这下这风华也忍不住发笑,嘴角向上弯起来。
凌玉砚也不禁笑道:“战将军没事吧?”
“没……咳咳……没事……咳咳咳……咳……”战虎一身狼狈,坐在他身边的左敬忙得又是拍背顺气又是递水:“战将军……”
战虎咳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一张脸已是通红。
酒也喝过了,舞也看过了,该说的也都说了,再呆下去似乎就要冷场了,风华开口向凌玉砚辞行。
凌玉砚却是开口相邀两人:“燕姑娘虽与玉砚的酒水不投缘,可玉砚与二位却甚是投缘,若二位无甚要事,玉砚想请风公子与燕姑娘在这王宫小住几日,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风华向燕云歌望去,让她拿主意。毕竟方才,她与凌玉砚起了冲突,毕竟这里,是西凌国的王宫,毕竟凌玉砚,是西凌国的太子殿下。
燕云歌只略一沉思之后便点头,向凌玉砚道:“如此就叨扰太子殿下了”
凌玉砚大笑,神态间喜悦至极:“两位能留下来做客,玉砚喜不甚喜。”他喊一声:“福德,带两位贵客去‘竹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