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符关,一路所见与关内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先是两旁的绿树开始减少,路边的山峦变得光秃秃的,远望去灰蒙蒙的一片,风沙也越来越大,扑面而来,打在脸上一层细沙。越往西去,风沙就越发大了起来,让人一张嘴吃进满嘴的沙粒。二人纵马急行盏茶功夫,便越过叶清秋一行人。
燕云歌回头看看身后红衣张扬的叶清秋,缓了缓手里的缰绳,让马速渐缓下来,方便说话:“难怪舍得把‘朱紫’送了人。可是你也忒不厚道,怎么不告诉一声这位叶大小姐就是当日遇见的那位美女。”燕云歌在一旁吃吃的笑,满脸期待:“老实交待,是怎么勾搭上人家叶大小姐的?放心放心,就算你私会美人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风华不由气急,本来已经缓下来跟她并肩而行,听得她满嘴胡说八道,也顾不得心疼“朱紫”,狠狠一鞭子抽下去,“朱紫”撒开四蹄向前奔去,路面上窜起半人多高的尘来。
燕云歌冷不妨不及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嘴角慢慢向上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喂,喂……生气了。”再看了一眼身后渐渐接近的叶清秋一行人,轻轻自语道:“有点意思。”之后一拉缰绳去追前面几乎跑得没影的风华。
又追了一刻钟才跟上了风华的速度,心里倒是清楚这是风华故意放缓马速让自己跟上来的,不然以“朱紫”的脚程,普通的马匹哪里追得上它?
燕云歌侧眼看过去,风华面色倒是平静,就是一句话不说。
燕云歌就有些好笑,这人竟然闹起别扭来了。这些年处下来,她多多少少也知道风华是那种轻易看不出喜怒来的性子。表面上看起来他对谁都温文有礼,事实上这种温文有礼,轻易就拉开了与人的距离,这种距离,是他明明白白划出来的楚河汉界,让人不可逾越。真要深究起来,这样的性子,其实是有些凉薄的。
这样的人,竟然在闹别扭?不过就是说了他一句私会美人,至于嘛?
倒是难得看他闹回别扭,燕云歌甚为高兴,时不时觑他一眼。
风华终于被她看得不自在,横一眼过来:“你一直偷看我干什么?”
燕云歌望着前面一马平川,目不斜视:“没有,我看路呢。”
风华当然不信:“云歌,说谎可是不对的。”
燕云歌睨他一眼:“你不看我,怎知我在偷看你?”
风华的表情很严肃:“我的意思,你可以光明正大的看。”说完,也忍不住微微笑起来。
燕云歌终于哈哈大笑:“风华,非礼勿视,你这样光明正大的看也是不对的。”
之前的不快一扫而空。两人一路说说笑笑,行不多时就看到前方桑瑶的车队。虽然桑瑶一行人甫一开城门就出了城,可是人数众多,又顾着她的伤势,马车不敢奔行得太快,所以二人虽然迟了近一个时辰出城,这个时候还是赶上了。
两人也不想与她有太多的接触,便贴着车队纵马上前去。那些护卫并没有阻拦,只是提高了戒备。二人的马刚行至桑瑶乘坐的那辆马车旁边,只见车帘一掀,卓娅探出一个头:“公子且慢,我家小姐有些话要与公子说。”整个队伍就停了下来。
风华停下马:“不知桑小姐有何吩咐?”
桑瑶并没有出来,连马车的帘子也没有掀开,气氛有些肃然。就在风华快要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桑瑶开口了,她问风华:“不知公子此时赶去西羌所谓何事?”
她是随口这么一问还是知道西羌今天必定有事发生?风华心里思忖道,面上自然不动声色,笑道:“早就听说西羌百谷节热闹非凡,一直无缘一见。今年恰好赶巧来见识一番。”
就像她的话风华不能相信一般,风华的这番说辞桑瑶自然也不会相信,至少不会全部相信。她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说道:“公子有这番雅兴自是好事。只是古语有云‘热闹场中早抽身’,太热闹的地方是非多,容易惹祸上身。公子还是要多多注意才是。”
桑瑶这话一说出来,别说风华,就连燕云歌也听出其中的不对劲来,她肯定是知道些什么。这样一来,原来就神秘的人显得更加神秘了。
燕云歌笑道:“不知桑小姐所说的惹祸上身是指什么祸事?你知道我们江湖人,过的总是刀头舔血的日子,一般的打打闹闹,还真是不可避免。”
马车里又是一阵沉默。
西羌今天必定有事发生。燕云歌追问道:“只不知是大祸还是小祸?”
桑瑶这次倒是回答得快:“我不过是这么一说,提醒一下两位。也未必就会有祸事上身。两位不必多心,保重。”她吩咐卓娅:“走吧。”马车开始启动缓缓向前。
风华笑道:“如此多谢桑小姐提醒。”心里已是巴不得即刻就到西羌,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情。二人纵马急奔,一会儿就将桑瑶的马车甩在身后。
卓娅问桑瑶:“王,为何要跟他们说那些?”
桑瑶苍白的面色上隐隐现出一小片红晕,猛烈的咳嗽了几声之后才缓过气。卓娅忙倒了温水过来,桑瑶就着卓娅手里的杯子喝了些温水,这才道:“就算是还了他救命之恩。”她闭目休息,是不是会被波及牵连,就看他的造化吧!
早晨的沙盘镇,远远隐在雾蒙蒙的天光里,街头巷陌,院落屋檐,灰扑扑的一片,有些看不清楚。
两人纵马进了沙盘镇。沙盘镇上的住处比较集中,数百户屋子零零落散落在这一片,中间穿插着些或宽阔或逼仄的小道,此时道路上行人稀少空阔不已,却是百谷节已经开始了。
整个西羌族的人全都聚在镇子中心的那一片广场上,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广场前方的空地上搭好宽阔的香案,上面摆着三牲祭品。香案下首的主位上端放着一把大太师椅,上好的香檀木,带着木色特有的暗沉,两边各排列着五张椅子,都坐满了人。
坐在主位太师椅上的老者看不出来多少年纪,着一件暗红色长衫,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双目无神,有些呆滞。他身后站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子,一身镶黄色衣袍,外罩大红描金线罩衫站在老者边上,说不出的端庄沉稳,便是略显娇小的身材看起来也凭添几份气势,两边椅子上坐着的都是西羌族的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