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了眼睛深吸几口气,再睁开眼来,已看不出情绪,她看着风华冷声道:“我桑瑶既受过公子恩惠,就断无否认之礼。公子承认也好,不承认也好,那都是公子个人的事情。”声音虽低,却带着一股威压,那是长期以来身来有上位者才有的威势。
风华索性闭目养神起来,屋外,不复方才风狂雨骤,风雨声渐渐消停。
那自称桑瑶的小姐停了一会,缓过气来接着道:“我知道公子此时急于赶路,因为这场意外才会滞留于此,误了公子行程,桑瑶心里亦十分过意不去,所以……”
听到这里,风华睁开眼来,静待她的下文。
“所以,我这里送匹马与公子做脚程,希望不会误了公子的大事。”桑瑶淡淡道:“至于公子的救命大恩,桑瑶日后再报。”说到这里,又停下来喘了口气,便叫道:“乌兰,去将‘朱紫’牵来送于这位公子。另取金银各十锭给公子路上花销。干爽衣物两套送与公子路上换洗!”
“……”两个侍卫有短暂的静默,立时便反应过来,其中一人恭声应道:“是,小姐!”
另一人扶着桑瑶在一旁坐下,桑瑶又是接连几个喷嚏,那人担心道:“小姐,您应该尽快将湿的衣裳换下来,让奴婢给您疗伤。”见桑瑶不语,又道:“殿……小姐,您的伤十分严重,不能再耽误了。”
桑瑶冷冷看她一眼,再看着风华,默然不语,显然是要先将风华的事处理掉再说。那人也不敢多劝,只好将四周的稻草搬开,于屋里生了火堆。
刚生好火,乌兰一手拎着一只钱袋,一手端着托盘走进来,托盘里是两套干净的衣服,这么大的雨,他们在救人过程中还能藏有干爽的衣服,风华也很佩服。身后有侍卫牵着一匹淡红色的大马进来,四肢修长,头细颈高,健硕无比,这就是‘朱紫’吗?果然是好马。
风华微微一笑,这位桑瑶小姐果然够诚意。
桑瑶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有心想与他再拉点交情,奈何浑身发冷,身体已接近极限,忍不住往火堆旁挪了挪:“区区薄礼不成尽意。还望公子笑纳!”
接过乌兰手里的钱袋子,风华站起身来,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桑小姐的礼物我很喜欢!”将身上的稻草屑拂干净,风华牵过侍卫手里的‘朱紫’向外走去,“朱紫”认生,昴起头来使劲蹶着蹄子想挣开缰绳,风华当然不会让它挣脱,“朱紫”索性狂奔起来,风华见状腾空跃上马背,死死搂抱着它的脖子,任由它向前狂奔。
还真是会挑,只管要值钱的东西!乌兰看着托盘上剩下的两套衣服,脸色十分难看,只是碍于小姐的威严,不敢说什么。
屋外大雨方歇。侍卫正警觉的守在四面,见风华牵着‘朱紫’出来,守在屋前的几人齐齐看向他,虽无敌意,却也是一脸戒备,等看到他骑着‘朱紫’头也不回的离开之后,才收回目光。
茅屋里,桑瑶听着‘朱紫’的马蹄声渐去渐远直至完全听不见,忍不住咬牙:“我们还会再见的!”
“王,您怎么舍得把‘朱紫’送人!”乌兰十分肉疼,‘朱紫’可不是普通的马,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汗血宝马!就算是幅源辽阔的龙渊也找不出五匹来,即便龙渊最大的马场“万马堂”,也未必能有一匹,他们整个王庭也不过只有三匹,可是她们的王就这么随随便便把‘朱紫’送人了,而且还是送给一个龙渊人,并且还是个不识好歹的龙渊人!
桑瑶已是摇摇欲坠,另一侍卫不由急道:“乌兰,先替王治伤要紧,有什么事以后再说不迟。”
乌兰这才想到桑瑶伤势已再拖不得,忙问她:“卓娅姐姐,王的伤不要紧吧?”卓娅只比她大一个月份,行事却一直周密谨慎,比起她来不知道稳重多少。
“王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拖到现在已是伤及内腑,加上一路颠簸担惊受怕,焦虑忧思过甚,方才又淋雨受凉……须得慢慢调理,好生静养半年便无大碍。”卓娅一边替桑瑶诊脉一边说,语气有些凝重。
乌兰听得卓娅的话,却是吓了一大跳:“这可怎么是好?”
卓娅见她这般,便道:“乌兰,让人去烧热水。”看一眼狼藉的茅屋,又道:“门口要拉上帏幕,一来保暖,二来也方便医治。”
乌兰忙应了,刚要出门却被桑瑶叫住:“乌兰,让人去查查方才那人的来历!”顿了顿又说:“还有曾与他同行的那个女子的资料一并查清楚。”
乌兰一一应下,走出屋子便一叠声的吩咐起来。
卓娅道:“王,您不能再操劳下去,不然……”不然,只怕会落下病根。
桑瑶面白如纸,虚弱的笑笑:“卓娅,我明白你的心意,只是,事到如今,你认为,我可是还有退路?”卓娅故意当着她的面与乌兰说病情,就是希望借此劝说她不要劳神过度,她又何偿不知道。
卓娅眼圈一红:“王,您太辛苦……”
桑瑶轻声道:“赶紧治伤吧。”复又闭上眼睛。
茅屋门前的帏幕很快就拉起来。
地上一字排开七、八个药罐,边上一盆热水。虽然早知道桑瑶受了重伤,可是真正看到,卓娅还是免不了吃惊,她们的王,竟然伤重到如此地步!
解开桑瑶的衣襟,肩上那一团乱的纱布显示出主人并不擅长处理伤口,人在江湖,受伤本是家常便饭,如果一个人连最基本的包扎都不太会,那也许这人并不是江湖人,或者最多只能算是半个江湖人。
卓娅去掉血渍斑斑的纱布,将她的整个右肩完全祼露出来,原来白晰的皮肤青紫一片高高肿起,卓娅小心翼翼的清洗伤口,桑瑶闷哼一声,额上疼得沁出一层薄汗来。洗过伤口的丝帕浸在盆里,水色立即混浊起来,卓娅从那些瓶瓶罐罐里挑了药粉出来细抹在伤口上重新包好。
桑瑶从怀里摸出一个玉瓶,倒出一把药来就想吞下去,卓娅立即制止她:“王,您从受伤之后就是靠这丸药压制着伤势,然而此药药性实在过于霸道,救急可以,却不宜长期大量服用。”
桑瑶便停了手,任由卓娅开药给她吃。
眼见诊治知一段落,乌兰接手过来,用热水给她擦拭身子之后换上干净的衣服,桑瑶紧绷的心终于放下一半沉沉睡去。待第二日上午醒转过来,一看还是停在茅屋里,不由大是着急,不顾卓娅的劝阻坚持要赶路。
卓娅无奈,吩咐备好马车,尽量铺得厚实以减少颠簸,一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向符关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