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两点。
樊子坐在床边,静静地守着已经睡着的蒋依,当他还只是个青涩的卧底时,是这个女人成就了他从男孩到男人的过渡,无论身体还是心理,她对他而言都是最独特、最重要的。
俗套的开场,他爱上了他老大的女人,她在她最风光的时候对他有恩,后来老大被捕,他在她最落魄的时候守护着她,当她后来得知他是卧底,无法面对她自己最爱的男人背叛最爱自己的男人,最后只得毅然决然地离开,她恨他,亦爱他。
樊子做菜很好吃,据说他父母都是美食专家,厨艺也都很棒,不过在他十八岁时双双死于车祸,樊子立志做人民警察,这是他儿时的梦想,自从樊子遇到蒋依,他的梦想彻底变了,他只梦想为她开个私房菜馆,只给看得顺眼的顾客做最好吃的饭菜。他只想做最平凡的厨师,每年陪她去一个国家旅行,直到有一天将地图上的每一个国家都走完。
蒋依肩膀上的伤,大概麻药的效力过了,夜里疼了无意识地呻吟,樊子只好轻轻抚着她的手背,眼里尽是疼惜。
有三两个医护人员急急忙忙跑过走廊,樊子转头看了一眼,又将目光定格在蒋依的脸上。
白希希和厉正楠分别被人推进急救室,一个刀疤男很快赶到,并且说是房子的主人,也是伤者的亲戚,医生狐疑地多看两眼刀疤男,被刀疤男骂了几句。
樊子觉得外面骂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忍不住放下蒋依的手,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朝外望了几眼,但是骂人声已经没有了,走廊上也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樊子的视线在走廊上定了一下,又转身回到了病床旁。
刀疤男缓缓走转角处探出脑袋,紧张地看了一眼刚才樊子出现的门口,好险,幸亏医生和护士都去急救了,他刚才慢一点就会被樊子看见。
天色蒙蒙亮了。
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有呻吟的病人,也有护士来来去去的身影。
厉正楠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病房里,侧过脸,吃惊地看到了隔壁床上的女人,沉睡的脸,有些孩子气的憨态,侧着身体,蜷缩在床的一角。
“希希?”厉正楠不真切地轻唤了一句,他甚至以为这是一场梦,他明明已经葬身火海。
“你醒了?”刀疤男一夜没敢睡,生怕樊子突然冲进来灭了他,樊子砍人时的狠劲他很多年前还是小小弟时还是见识过的。
厉正楠不理他,视线依然定在白希希身上。刀疤男顺着厉正楠的视线多看了白希希几眼,妄图解释几句:“呃,我们不是不想救你们,只是火太大了,我们只能在外面等消防员来。”
“……”厉正楠还是无视刀疤男的存在。
刀疤男不泄气,看得出厉正楠关切这女人,于是继续不咸不淡地多嘴道:“我们站在外面时,看到这女人都要出来了,呃,她都快要跑到大门口了,谁晓得她又捂着嘴趴在地上往回爬了,哎,没想到你们有钱人也能碰到一个真正在意你这个人而不是你钱的女人。”
“你说什么?”厉正楠的眼中划过一丝奇异的光亮,终于将目光从白希希身上转到了刀疤男身上。
“我,我没说什么啊。”刀疤男吓了一跳,厉正楠此刻看他的眼神很锐利,远比老大训他骂他时的眼神还要吓人。
“你说她自己又跑回去了?”厉正楠猛地从床上坐起,激动地看向刀疤男。
“嗯。”刀疤男点了点头,猛地从板凳上弹坐起来,生怕厉正楠冲上来吃了他。
厉正楠惊讶地转过头,定睛地看着白希希沉睡的面容,她之前那么决然地对待,应该是恨死他了,可是为什么到了最后……却不走?又跑了回去?她是真的不知道那样会送死吗?
厉正楠迷惘了,他欣喜,狂喜,却又继续迷惘,他猜不透白希希的心。儿时,小白希只会用她满满的爱意燃烧他的冰冷孤僻,现在的白希希就是个刺头,武装好了满身的刺,恨不得随时戳残了他。
白希希做梦了,梦里她和金川在马路上吵架,金川一个劲地说爱她,可是她才不会相信“我爱你”是出自金川的真心真意,白希希越是不信,越是心酸,最后,白希希冲着金川大吼一声,说了一句:“算了,我累了,一直追着你跑,你还是看不到我的好,算了吧,我们永不相见!”
白希希在梦中转身离开,决然地像是个高傲的女王,然而,轿车撞击发出的响声引得她回了头,金川的身体以抛物线的姿态在她视线中落地,该用什么拟声词来形容呢?白希希的大脑死机了,她的整个世界,在一瞬间变成了黑白世界。
“金川!”白希希再度大叫着从梦中惊醒,这一句金川让厉正楠再度内伤,刚才还惴惴不安外加欣喜若狂的心,顿时砸到地上,摔个粉碎,她白希希果然还是最在意现任男友——金川。
人类的潜意识才是最诚实的表现吧,无法掩盖的内心,再多的伪装和压抑都是浮云。梦有时候是潜意识的代言人,不可思议的人类大脑啊。
白希希坐在床上,看着眼前雪白雪白的墙壁,纳闷自己所处的环境,咦?她在哪里?咦?这个刀疤男是谁?好眼熟……啊,是绑架她的那伙人中的一员!
“这是哪里?”白希希异常冷静和端详着刀疤男,犹如一个暮年的老婆婆。
刀疤男看着如此冷静的白希希,突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但是还是回答白希希说:“这是医院。”
“医院?公共场所?”白希希继续镇定无比地补问一句。
刀疤男不安地摸了摸头发,没有说话,只是心虚地点了点头。
白希希转头看了看门口来来往往的护士和医生,双手在被子里紧紧握成拳,又全神贯注地盯着刀疤男。
“救命!”
半秒钟以后,气壮山河的尖叫声响起,整个医院都仿佛震了三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