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暴富,是很多打工族都喜欢做的梦,包括杨帆在内。
他甚至连站着都还在想,不能有个五百万,起码让他中几十万也好。这样他就可以回家开个小店,做做小老板,不用受别人的气。最重要的是他还可以随时掏出工作证,一把扔到眼前这个骂着他将近三个小时的人脸上,然后潇洒的转个身,轻笑说句,老子我不干了。
可惜,梦终究是梦,在现实中他还是个打工仔。跟众多南下的打工族一样,为着混口饭吃,他要不停的工作;而且过得没有自由,也没有快乐,更没有尊严。
“杨帆,你到底还想不想干,你看看最近这段时间你那班的产量,报废品越来越多,你是怎么当的班长?”
领导马****的骂声越来越重,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杨帆无奈,只好抬头道,“最近货量大,我那班的人手本来就不够,加上最近有些同事请假,会有出错也是在所难免。”
“人手不多,那他们的假你还批!”马****逮到借口,骂得更是惊天动地,“你看看这个李强,他妈生病要请假回家,这理由你也批。他爸又没死,他妈也有手有脚……”
杨帆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道,“我说人家卖身给你没有?都是打工的何必逼得太绝,他妈妈生病,难道他身为人子也不能回去尽尽孝,如果这是最后一面,我却没有批他的假,你让我怎么面对李强。”
马****显然没有想到,平时怎么骂都不吭声的杨帆,忽然的会顶撞他。导致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卡在喉间半天也没吐出来一句。
“批是可以批,但也不能批太久。你也知道最近产量增多……”呆着好半天,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但语气也稍稍的软化下来,估计是被杨帆的平淡却带着气势的语气给吓着了。
杨帆连看都懒得看他,只是不屑的轻笑道,“马课长,如果我没记错,我是三个小时前进到你办公室来的。”
看马****有点惊讶的抬头,他接着说,“你知道三个小时,我可以做多少事不?”
“……出去做事吧,记得以后要捉紧点,不要…”马****的话还没有说话,砰的关门声就响起来。
看着那消失的身影,马****有些厌恶的吐着抹口水。印象中杨帆在这个厂呆着已将近八年,是他上头黄部长亲自把他招进来的。那天他也刚好在场,那时候的杨帆应该是个刚刚高中毕业的学生,当时他看到的是这个175公分左右的高大男孩背着个小行旅包站在他们面前,笑得很随和的问他们是不是在招人。
黄部长当时还不停的说真是个帅气的小伙子,双眼充满着灵气,以后肯定会有所作为。他当时也想这小伙子看起来是挺厚道老实,估计也能好好听话,会懂些人情事故。没想到才刚提上班长二年,就这么跟他反着干,以前骂他那可是从来不顶嘴的份,看来是翅膀硬着想飞了。
呸,马国民不屑道,“别以为是黄部长把你提上来,我就不敢把你给踢下来,你不要给我捉到把柄,要不然我让你好看。”
杨帆当然是不知道他的想法,从办公室走出来,就直接绕个弯回到线上。在线上工作的同事,看到他出来,双眼都有些异样,有的是佩服,有的是闪躲,有的甚至是不屑。跟他感情比较好的检验员同事王飞,接触到他的眼光,便直接的拿起板子就朝他走来。
站到他身旁,还不等他开口,王飞便笑道,“你小子,吼这么大声,离这么远都能让车间听到,也不怕那马屁精把你给砍喽。”
杨帆瞅着眼线上的同事,拍拍他的肩道,“先去做事,下班再说。”
王飞望着他的眼光,明白的离开。他也在这里混着五六年,知道人多口杂这种事,在这里什么人都有,说句不中听的,杨帆的班长位置有着岗位补给,那可是将近一千块的人民币,大把的人眼红着。万一杨帆说着什么不中听的话,被人给咬上小耳朵,那他的日子有多难过是可想而知。
待王飞离开,杨帆便朝他办公的地方走去。他办公的地方在整个车间的第一排,那有着十一台电脑,除掉他的独占一线外,其它的分成两排面对面的摆着。他坐到桌边,看着前面的桌椅,有些想笑,说得好听点就是办公的地方,说得不好听还不就是一桌一椅一电脑。厂的领导们还说什么他这个班,是整个厂最重要的一环,他是这个班的班长,一定要紧盯好下面的人。
说开来不就是怕有人偷金,他这个班只要负责的就是板子的嵌金渡金部份。但真要偷他又能管多少,他只是一个班长,说大不大,说小嘛也管着将近二百号人,五条线,五个组长,五个检验员,一个班长。眼盯眼的都看不过来吧。不过,要说想偷还真不是易事,先不说出车间要经过的关检,就是出厂的大门也是独线,有多少人能在这几重专业关卡下带出这些一碰就会有反应的金子。
“嗯?”感觉肩膀被人拍着几下,杨帆从流放中转回神来。
抬头看到是三线的检验员刘鹏,他笑道,“哈事?”
“开什么小差,叫你好几声都不应。”刘鹏丢个白眼,走到他身旁坐下,“这个是新出的型号,要嵌哪部份?渡多厚的边?”
杨帆伸头看见是今早交待下来的型号,便拿过桌边的纸张,边放到他怀中边起身道,“我做一次给你看,你做完就把这流程发下去,这板就交给你那线搞定。”
刘鹏接过,边跟边翻阅起来,走着一段他惊讶的拉住杨帆道,“你说这个是今早发下来的流程?”
杨帆看他这么吃惊,有些不解的接过他手中的板跟纸对比起来。
确定没错他再次放回刘鹏手中道,“是这个没错。”
刘鹏听他说完,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杨帆看不对劲,忙加快脚步把他拉进检验室,把门给关起来。
“怎么回事?”看他的样子,这事肯定不小。
刘鹏却像突然想到什么般,门一关上也跟着镇定下来,待杨帆再问,他的脸色已恢复正常。接着是摇摇头,眼神闪烁的说没什么。
杨帆知道他有事,但他不愿说,他自然也不会再问。因为他知道如果刘鹏想说,也不必等他问,所以他笑笑,也不再提,只是接过板子给他做示范。
下午五点,准时下班。
杨帆简单的跟下一个班的班长交接完,就走向安检,过完安检他便是换下工作服。
换完衣服走出来,杨帆走往鞋柜,低头换鞋时,眼前忽然多着个人影,抬头看到是古灵精怪的五组小组长陈安怡,他微笑着问,“有事?”
陈安怡迎上他的目光,笑道,“班长,刘鹏他们约好明天到我那吃火锅,你要不要来?”
本想明天也没啥事,混餐饭吃也不错的杨帆,忽然想起刘鹏刚才的事,便果断的摇头拒绝,“我明天还有事,你们玩。”
刘鹏想追这个女孩,是整个车间众所周知的事。他自然也看得出来,这小妮子对自己有点意思,但既然他对人家没意思,也不必要去参一脚,把自己的周末时间给赔进去。
走出厂门口,杨帆就看到王飞远远的朝他跑来。没等他开口,性急的王飞便笑着揽过他的肩膀道,“我说,你也就二十四岁,怎么老喜欢独乐乐?”
显然刚才陈安怡找他,这小子就在旁边。但是,要他怎么说呢。他其实并不喜欢独乐乐,只是他对那陈安怡真的没意思,就算可以相处看看,他也不想找她,毕竟相差着六岁,在他看来18岁的年纪并不是很懂爱情。再加上人家本来可以玩得好好的,他这种不合群的人为什么要介入进去,那样会扫别人的兴,多不好。
“晚上我带酒过去,你在家等我。”
杨帆想完正准备回答他,结果还没得说半句话,王飞就匆匆的交待完,往前面的人追去。看到前面不远的女人身影,杨帆轻笑着把双手插进口袋里。
或许他也该找个女人谈谈恋爱了,毕竟他也是血气方刚的年青人。可是,他的另一半会在哪里呢?那人离开这么久,他也没再遇上个让他有感觉的人,难道不合适还可以将就着过不成?
算了,还是别再想这些,凑和着过日子多难受,万事顺其自然的好。杨帆甩甩头,把思绪抛开继续着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租住的一室一厅小屋,杨帆习惯的打开电脑。轻淡的歌声悠悠响起他才慢慢的磨趁到向浴室。
不管多冷的天,不管他有多累,他都习惯冲凉,哪怕进去淋下水也好,要不然他会整晚睡不着。王飞那小子整天取笑他说,没见过像他这样天天洗衣服、洗袜子、还整理房间的男人,活像个家庭主男。其实不然,他小时候也不会这样,会有这样的变化,完全是初中后才养成的习惯。
他是个独生子,出生没多久,父亲便撒手人间。是母亲手把手把他养大,小时候不懂事,他还经常给母亲添麻烦,直到初中那年,健康的母亲突然病倒,他才发现,原来母亲为了他,真的很辛苦,他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帮着分担家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