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真爱无限
皇宫东侧的一处宫殿中隐约传出鼓声，时快时慢，奔腾欢快。
一道白色身影轻松跃过高墙，敏捷迅速的闪过来回巡逻的侍卫，直奔东侧。
蕊心公主在鼓乐声中急速起舞，像雪花空中飘摇，像蓬草迎风飞舞。姣美的身姿旋转起来像柳絮那样轻盈，玉臂轻舒，裙衣斜曳，飘飞的舞袖传送出无限朝气和活力。快得几乎看不清她的脸和身影，只留下一片在空中旋舞的紫色和她脚腕上清脆的铃声。
室外匿身在走廊梁上的白影一顿，不屑一笑，他一向反感那些自以为是的公主千金。
“公主，奴婢已经准备好了沐浴水，放了您最喜欢的荷花瓣。”待蕊心下台后，冰凌立刻上前恭敬地道。
“还是我的冰凌最聪明。”深深的给了她一个拥抱，取下手腕中那只价值不菲的玉镯子，套进冰凌素净的手腕上。
“公主，你已经赏给奴婢很多东西了。”她淡淡的口吻中有着感激，十几年的宫廷生活早已磨灭了她的菱角。
“那你为什么都从来不佩戴我送你的东西？不喜欢吗？”嘟嘴走进后殿中的浴室，任由冰凌褪去她身上的淡紫胡服，头上紫色花饰，公主偏爱紫色。
“不是，冰凌是一个奴婢，还是素净一点好，奴婢在外侯着。”她放下公主乌黑柔软的长发，感叹着她的美。公主沐浴不喜欢有人打扰，每次边贴心的守候在入口，方便谁传随到。
“哇！好舒服哦。”蕊心用脚尖试探了下水稳，满意适中的温度，能装下十几个人的浴池水面浮着薄薄一层荷花瓣，水中倒影着池旁几蔟淡淡的烛光。荷花的香气在点点烛光的浴池中扩散，弥漫缭绕。李华美丽妖娆的酮体也若隐若现的烛光中也蒙上了一层旖旎，踏入不及腰部的水中，轻轻掠起一捧温水撒在胸前，白若凝脂的肌肤在花瓣的陪衬下更显娇嫩。
“你们皇家还真够奢侈。”凉凉的男音突兀出现在她身侧。
蕊心陡地转过身站起来，还没有来得喊出声音便被他点了穴道，长大的红唇无声的张合。眼前俊朗的男人让她忘记了要去害怕，一个带着半边铁面具男人，袒露在外的另半张脸让她心跳漏几拍，好俊美的脸，深邃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凝视着她，她以为这世上就五哥最好看。
一身白衣的夜魅痞痞的笑着，右手搓着下巴，把她胸前的风光尽收眼底，丝毫没有回避。湿漉乌黑的发丝性感的贴在她细腻洁白的身上，让他眸中出现了一丝异样。
啊！注意到他的目光位置，突然想起自己的坦裸相对，无声的把嘴张到了极致。如果能发出声音，肯定响彻云霄。
“抱歉，你我这样的相对，我没有办法不看的。小公主，改天有时间的时候我也脱给你看不就得了，干嘛一副要吃了我的样子，看一下又不会死人。”他又恢复痞痞的样子，笑容可掬地俯在她耳畔，轻声细语。
蕊心双眼冒火地怒视着他，羞怒交错，如果眼神能杀人，他早死了千百回，这该死的男人，她要杀了他！
“没事干嘛弄这么多花瓣，费事！”夜魅把她从浴池中捞起来，从头到脚看了个彻底，麻烦的噜噜嘴，贴在她身上的荷花瓣他看了就碍眼。拿起旁边准备好的丝缎，好心的擦去她身上的水珠和花瓣。无视她涨红的小脸，和不停张合的性感小唇，用脚趾头想也知道她在骂他。
他拿起木架上放着的干净衣服，为她熟练的穿戴。
“这紫色的肚兜很漂亮。”
她全身通红，一记凶狠的眼神杀过去。扭曲了面孔，小嘴成尖叫的状态。
“紫色的纱裙的绣工不错，是杭州锦绣绸庄的贡品吧！”
蕊心恶狠狠地盯着他，紧紧拽住拳头。
“哟，这里还有一件紫色的底裤，早知道该先穿这个的。”微微轻蹙好看的剑眉，懊恼的喃喃自语。
头愤恨的扭向一边，不去看那张笑的可恶的脸。
“来，紫色的小鞋子！怎么全是紫色？”把她平放在地上，托起玲珑小巧的金莲。
她无力地闭上眼睛，如布娃娃，任由他摆弄。
“终于大功告成，娇蛮的小公主，我们起飞了。”搂住她纤细的身子，纵身一跃，穿过被他破了一个大洞的房顶，顺手丢下一朵黑色曼陀罗，明目张胆的告诉众人，公主被他夜魅盗走了，扬长而去。
……
翌日，空中飘着小雨，来日来的大雨让崖壁上长出了青苔，根本无法在上面攀岩。他依风而立，双眼中布满血丝，面颊消瘦憔悴，眉头紧锁。他只能静静的站在这里陪着她，让她不寂寞，今天是她的生辰。他只能木然的站在崖边，失魂落魄、神情茫然。
几丈外的树丛旁，四婢和桂嬷嬷跪倒在地，泣不成声，悲恸地边唱王妃教她们的“生日歌”，边烧着冥纸元宝。王爷说死也要见尸，这么久了，尸体兴许早就被野兽飞鹰给分食了，可怜的王妃啊！
一旁的董武、董文两兄弟也担忧地紧盯王爷，担心他又跳了下去。落霞身后的慕容天岚揽住她的肩，经过几月的相处、相知，慕容天岚已经决定一辈子要赖住落霞，她是一个值得他守候一辈子的女孩。
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突然出现，他一袭黑衣，神态自若地走到李璿身侧。
他的出现令在场的人目瞪口呆，他们都知道赵王李业孤僻自傲、战神一般的传奇人物，向来行踪飘忽，长年在外寻找他失踪的王妃，从不过问江湖朝廷之事。
“你父皇很担心你。”李业淡淡地转达着皇帝的心意，在李璿的身上他看到了十几年前的自己，这样的悲剧他不希望再延续下去，有些事情必须由他来揭开。
“不需要！”李璿仍望着远处，一动不动，皇叔的到来并未给他带来任何的波动。就是皇叔提起皇帝，他心中已经没有恨的力气，如今什么都不再重要。
“不要再让仇恨蔓延，武惠妃今日清晨已病殁，皇上也悲痛万分，他希望你也能放下仇恨。”
“是吗？”
李业一挑眉，侧眼看着侄儿，似乎对他的反应很意外。
“吐蕃已被平定，我们手中所掌握的军事图和二王子的死让吐蕃赞普万念俱灰，无心再挑起战争，已归属我大唐。”
“嗯。”他仍是一动不动。
“知道什么是真爱吗？”李业叹了一口气，低声问道。
“真爱？我懂不懂也不再有意义。”李璿眼皮动了动，沉着声回答，那天她也执着地向他寻着答案。他不能明白，也不能理解，为什么她要放开他的手。爱？真爱？到底是什么魔咒？
“这世间有一种感情叫真爱，全心全意的为对方付出，她喜你喜，她忧你忧。这里面包含了理解、宽容、奉献、信任、专一、忠诚，你的世界里只有她，她的世界里只有你，没有三妻四妾，没有别人，只有你和她。为了她，甚至可以甘愿放下自己的尊严、身份和一切。”
李璿转头盯了皇叔半晌，这些话她曾经也给他说过。“专一的爱情。”
“其实你早就爱上她了，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璿儿，不要去排斥爱，拥有爱的人才是正在的强者，在爱的面前低头并懦弱。找到真爱，你的人生才算完整。”李业搭上侄儿的肩膀，让他诚实、坦然地面对自己的心。“爱是自私的，容不下一粒沙子，它可以让人甘愿为它生和死。有了爱，就有战胜一切的力量；失去爱，也就失去一切生存的意义。”
李璿震惊地后退一步，难怪她会松开他的手，难怪她会在那紧要的关头问他是否愿意只要她一个人，难怪她会妒忌他身边的每一个女人。原来都是因为她真正地爱他！而她的离去才让他真正的明白，他是爱她的。为何一切来得这么迟？
“昨晚蕊心公主被大盗夜魅所劫，如今下落不明。皇上命你立即追查此事，救出公主，羽蝶就交由我来搜寻。”
李璿赫然地抬起头，盯着皇叔，夜魅？江湖上人称神盗的夜魅，真名叫白木樨，大盗组织夜阁的阁主，他劫富济贫、锄强扶弱。在民间深受百姓尊重和拥护，他怎么会劫走蕊心？
“谢谢皇叔！”李璿感激道，虽是短短几字，李业已能够明白其中的千斤分量。他淡淡的摇摇头，张羽蝶生死未卜，他的旭日何尝不是？如果她死了，寻找旭日的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
经过多日的查访，李璿确定了夜魅并没有恶意，他只是想用皇妹换取赈灾的银两，黄河大水，两岸百姓流离失所，数千百姓无家可归。层层官员隐瞒灾情，私吞灾银，朝廷分发下去的银两到了百姓官员手中已所剩无几。
李璿了解到这些情况，启奏皇帝把贪污官员严办，也与夜魅达成协议，只要放了公主，一定一分不少的把银两送入当地灾区，隔日夜魅便守信送回了公主。
经过这一惊吓，皇帝再次给公主提起与慕容天岚的婚事，望她能早日成亲，他也能安心。一直反对这桩婚事的蕊心竟然转性似的答应了，皇帝怕她反悔，立即下旨三日后成亲。
今天是皇妹成亲的日子，李璿来到她的花蕊宫。
端坐在铜镜前的人儿如木偶般任她打扮，一身大红喜服并未给主人脸上添加一丝喜悦。从回来到现在，已经五天了，每天就呆坐着，不言不语。没人知道她被劫的这段日子发生了什么事，大家都以为公主受惊才由魔女变为淑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早已被那个男人伤得支离破碎，如今嫁谁都无所谓。
“皇妹！”一道疲惫、沙哑的男音自门外传来。
“皇兄，你……”蕊心吃惊地看着纱幔旁站着的胞兄，她脸上出现了五天来的第二种表情。
面前的皇兄憔悴、消瘦，满脸胡碴，但仍掩饰不住俊美的面容，眼前的他和自己心目中那个慵懒潇洒、俊美阴柔、邪恶冷酷，堪称京城第一俊男的哥哥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恭喜！蕊心。”李璿薄唇勉强地轻轻上扬，从怀中摸出一条雕刻牡丹形状的玉手链，套进蕊心的手腕中。“这是我从洛阳一个名匠手中买过来的，这个世界上只此一件。”
这个玉手链是这个名匠家中珍藏了二百多年的绝品，耗费了三代人的心血。手工精细完美，七种不同颜色的牡丹栩栩如生。相传是用女娲补天遗留下来的七彩玉石打磨而成，是一条有灵气的首饰，能永保平安。
洛阳？听到这个地名蕊心一颤，心再次被撕裂。像是想起什么，她犹豫了片刻，偏头凝望眼神忧郁的皇兄，她还是决定开口。“皇兄，你爱皇嫂吗？”
“爱！”锐利的黑眸中浮出从未有过的柔情，第一次在人前坦然承认自己的感情。皇叔说得对，在爱情面前屈服并不是弱者，可这些都为时已晚。羽蝶！她可能已不再这个世上，甚至连拥有她尸骨的机会渺茫无期。
“即使她已经跟了别人？”蕊心的声音空洞而幽远，她手捂住胸口，紧紧地蹙着黛眉，痛心地说出她一直逃避的事实。明知道夜魅的心中只有皇嫂，她为何还会爱他？甘愿委身于他？以为他会爱上自己，结果她把自己给推进了地狱。
“是！”他不假思索地回道，只要她活着，只要她回到他身边，只要……只要她还爱他，一切都不重要。皇妹为何如此问？难道……“她还活着？”不确定的语气中携着颤抖，暗淡的黑眸霎时亮了起来。
“她活着。”她还是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说下去，一因对皇嫂的承诺，答应不告诉皇兄她的事情；二因不确定这个消息对皇兄来说是好还是坏。
“她在哪里？”如海中抓住一根浮木般，他紧紧地抓着妹妹的手腕。
“洛阳，在洛阳云山顶上的夜阁。”看到皇兄从未为任何人展现的另一面，她实在不忍心再隐瞒下去。他以前是冷漠无情、桀骜不驯、邪气随性，如今他的眼眸了有了温度和柔情。也许是好是坏只有皇兄才能断定，****之事，旁人无法干涉，其中冷暖只有各人自知。她给皇兄说了皇嫂落崖被盘缠在岩石上的一条大青蛇所救，蛇尾揽住了她下坠的身躯。她对夜魅之事闭口未提，这个事实太残忍，晚一刻知道就会晚一些受伤。
“皇妹，我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我先走一步了。”一向面无表情的男人的眼眸中闪着泪光，他感激地抱住了妹妹，悲喜交加。
“不要伤害夜阁的人，他们都是好人。”他们都是民间的正义者，全心全力为的是百姓和乐平安。纵然夜魅伤了她，她还是想保护他和他的朋友。
李璿点头答应，他知道夜阁的人并非一般的流氓草寇。他身形一闪，瞬间不见踪迹。
浑浑噩噩的随着庞大豪华的迎亲队伍进入慕容府，在喜婆的吆喝下拜了天地，任由人领进她今晚的“洞房”，坐在柔软的喜床上。如梦境般的不真实，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心中那种不舍也到该舍去的时候了。
“公主，奴婢去给你准备一杯凉茶，从清晨到现在，你什么都还没有吃。”冰凌扶主子坐好，轻轻揉着蕊心疲惫的脖子，带着沉重的凤冠顶了一天，脖子早就僵硬了。
“好。”毫无情绪的回答，无论怎样对她都无所谓了。
冰凌离开后，硕大的喜房内就剩她一个人，静得连自己的呼吸都能听见，一阵轻微的异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是脚步声。慕容天岚进来了吗？这个她从小到大如兄长般的玩伴。
大红色的绸缎盖头挡住了她的视线，直到一双雪白的靴子映入她眼中，白色？这个让她心狠狠一抽的颜色。
“大喜之日穿白色靴子，不怕皇姑追杀你？”红盖下面的蕊心凉凉地嘲讽，这小子和她一样排斥这门婚事。故意穿白色靴子来抗议吗？真是幼稚到家了。
“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换成红色。”
熟悉而心痛的声音让她刹那间忘记了呼吸，全身僵硬得如一蹲雕塑，盖头随之被掀起。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杵在她面前，一张没有铁面具的脸，一双注满柔情的桃花眼。第一次这样完整的出现在她面前，即使拿下了面具，她仍然能第一眼认出他。因为在面具下的那半边脸她早已幻想了千百次。
“喝喜酒请到大厅？白大侠！”站起来，故作冷漠的背对着他，她怕再一次陷入他的眼神中。手捂住猛烈跳动的胸口，不可否认见到他那一刹那的喜悦。
“我不是来喝人家的喜酒的，我是来接我的新娘。”扳过她的双肩，含笑的凝视着她。
“难道我堂堂一国公主只值那个价？不要忘记了，你已经把我给卖了。”她不会忘记他给她的伤痛。
“对不起，蕊心，我太自负，太骄傲，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心狠狠的抽疼了一下，不敢直视她指控的眼眸，知道自己够薄情寡义。直到她的离开，闹得沸沸扬扬的公主大婚，他才看清自己心，他不能失去她，不能忍受她躺在别的男人怀里。就算付出一切代价也要把她找回来。
迅雷不及掩耳的覆上她的红唇，今天她美得真想让人吃了她，激情的吸吮着她的味道。
蕊心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后激烈的挣扎，这算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不是说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吗？为何还这样对待她？她挣扎得越凶，他就搂得越紧，趁机与她的香贝纠缠着。慢慢她放弃了挣扎，沦陷在他的吻中。
“我说老兄，你是打算在我的洞房中和我的新娘洞房么？”窗边传进一声戏谑，不知站在那里欣赏了多久。
两人迅速分开，白木樨仍霸道的搂住蕊心，一脸挑衅。
“天岚，我们……”蕊心急急的想解释什么，又什么都说不出口，纵然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但在这新婚之日公然给他带绿帽，还是自己理亏。
“行了，别婆婆妈妈的了，小子，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不过看样子这个小魔女还不排斥你，我请求你赶快把她弄走吧。”慕容天岚吊儿郎当的跳进窗格，一身碍眼的喜服从头红到脚，赶苍蝇似的在蕊心的面前挥舞。
“慕容天岚！你不想活啦？”岂有此理，她有这么讨厌么？
“哥们，你够义气，替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让我拥有了今后幸福美满的人生，这份情义我慕容天岚一辈子也不会忘记。赶快走吧，我本来是想逃婚的，现在没有必要了，我要去把我的新娘给偷进来，来个偷天换日。生米煮成熟饭，我娘想赖账都难，哈哈，最好再来几个小娃儿堵堵她的嘴，哈哈……我说你们怎么还不走？还想等着吃饭？”一想到心中那迷糊又充满正义感的落霞，他心中就填满了幸福。回头一看，那两人还诧异的杵在那里，看怪物似的盯着他。
“哈哈……好，我夜魅谢谢你了。”释然大笑，抱着蕊心消失在窗格外。
“夜魅？怎么这么耳熟？啊！夜魅！等等，给我签个名啊！”追出去已经不见人影，慕容天岚捶胸痛吼，他的偶像，他最崇拜的偶像，没有来得及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了。
……
当李璿马不停蹄地赶到云山，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心再一次被掏空，他望着空无一人的山顶哀吼，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所残留下来的特有香味。他调动了手下所有的情报网，经过几月查探，终于寻着夜阁的踪迹。
当夜，夜静更阑、月清云淡。
李璿凌空跃腾在夜阁新址的屋顶上空，闪如电、疾如风，似一只矫健的夜鹰。在一间房前，他停了下来，翻身跃入窗棂。前方床榻上的人儿让他屏住了呼吸，深怕他一个声响，就又会消失。他缓缓地、一步步地踱到床前，就那么静静地凝视着床上的人儿，不敢伸手去碰她。
借着蜡烛微弱的光，他看清了她略带苍白的绝色容颜，如他记忆中一样出尘、飘逸。
“璿……”床上的人儿动了动，一声轻呼自她口中逸出，并为睁眼。她眉头微蹙，紧闭双眸，脸上的神色浮着不安，正被什么梦魇所困。
蹲在床边的男人深深地笑了，笑得自信、从容、邪恶，同时也带着一份柔情，王者一般的气势重现他身上。他的目光下移，笑容定格在被褥下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她怀孕了？他的孩子，手掌轻轻地扶上去，心中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绪，有感动，有骄傲。
他点了她的睡穴，拿起衣架上的黑色披风，把她包裹住。如来一般也悄无声息地离开。
一条大青蛇从房梁上蹿下，偏头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床榻，也从窗户跟着溜了出去。
李璿把张羽蝶带回了晋王府，一条大青蛇也紧跟其后，溜进了蝶苑。
“出来吧？”李璿把她小心安置在她的床榻上，转身淡淡地对着窗口道，他一出夜阁便发现这家伙身形极快地跟着他，竟能跟上他的脚程，的确让他惊讶不已。
一颗硕大的蛇脑袋窜进窗口，摇头晃脑的盯着他。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好似很懊恼被他发现。
“不管你能不能听懂我的话，我还是谢谢你救了羽蝶。”李璿走近它，真心感激，如果不是它，可能他就永远也见不到他的妻子和孩子。
被张羽蝶唤为“小青”的大家伙摇晃了下脑袋，友好地吐了吐信子，一溜烟便不见了。它得好好地补充一下体力，饿得慌。
一夜好眠，张羽蝶动了动眼皮，感觉到脸上痒痒的。她仍未睁开眼睛，慵懒的翻个身，习惯性的抚摸着肚子。“小青，不要闹了，饿了就自己去找吃的。”
“羽蝶！”一道低沉而性感的声音传入她耳膜，那么熟悉，那么令人怀念。他坐在床沿上，轻抚着她的脸。
幻听？她还在梦中吗？
“羽蝶！”
她全身一震，这声音就在她耳边！她睁开眼睛，对上一双笑得邪恶的黑眸。
她的眼中立刻浮出了一层雾气，心中所有的委屈顷刻爆发，泪如泉涌，哭得一塌糊涂。
他倾身拥着她，任她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他胸上。
“我不认识你。”她吸了吸气，一把推开他，撩起被褥下床。才发现这里是蝶苑，她的房间。“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说你不认识我，那我想我也没有义务要回答你的话。”他扯过她，邪魅地环住，在她耳边低喃。
“放开我！”她放声大叫，他的靠近让她情绪失控，她不想再贪恋这个已经不属于她的怀抱，不想再受伤。
“嘘！别动，别伤着了我们的孩子。”李璿钳制住她激烈挣扎的双肩，不让她伤了自己和孩子。
“原来你只是为了孩子？这不是你的孩子！”再一次痛心切骨的疼几乎让她稳不住笨重的身子，原来他是为了孩子，并不是她。
“你可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他头埋在她的颈间低喃，语气中透露出从来没有过的颤抖、害怕、恐慌。他紧紧地搂住她，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体。这一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不再是傲视一切的皇子，只是一个对于妻子失而复得的普通男人。
张羽蝶愣住了，愣在他的悲伤中，愣在他的恐惧中，她不再反抗，不再挣扎。心底有一处被熔化开来，他一直是那么狂傲、自大、邪妄、无情。可是他的恐惧并不是源于他对她的爱啊，她不知道他害怕什么，他永远都不明白她心里到底需要的是什么。她没有那么伟大，能和其他女人共伺一夫，她要的是他全部的爱！完整无缺的爱！既然得不到，就别再让自己有期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这孩子和你没有关系。”她狠下心道。
“就算没有关系，你和孩子我还是要定了。”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坚决、霸气的态度毋庸置疑。
“让我走吧。如果你想要孩子，那我生下来就把他送回来。”她哽咽着，忍痛割舍她的骨肉，她知道他想要一个孩子，也许把孩子给他，他们之间就再也无任何牵绊。对不起！孩子，不要怪娘心狠，娘是再也承受不住任何的伤害。
“你真爱上了别人？”蕊心那句即使她已经跟了别人的话突然跳进他脑海中，他放开她，他被自己的猜测刺得体无完肤，不可置信地瞅着她的眼睛。
本来她想说是，这样也许他们之间就能彻底结束，但是看到他受伤的眼神，她竟然说不出口。
“我只是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你既然不爱我，又何必那么执着。放了我，也放了你自己吧。”相见不如不见，不见，她就不会再心痛，不会再心碎。
他抬起头对视着她，他脸上出现从未有过的正经和严肃。半晌，他转过身去，眼睛看着窗外。
“如果你爱上别人，你现在就可以走。”
他的话让张羽蝶惊恸地后退一步，泪水夺眶而出。他让她走了？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刚到门边，又传来了他悲沉的声音。
“我是一个不会细说****的男人，就听我说这一句，永远的记住这一句。今生我只说这一次，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今后唯一的女人，我们之间不会再出现其他女人，我爱你，寒心！”
她脚步僵在原地，脑中轰然作响，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缓缓地、轻轻地，她回过头，窗前的那抹背影挺得笔直，却显得那么孤寂、沉重。她不顾一切地奔回去，这一句话她等了好久。她知道，今后她将甘愿被他束缚终生。从他身后紧紧地环抱住，她真的好开心，好幸福。他爱的人不是张羽蝶，不是柳飘飘，是她白寒心。她泪下如雨、悲喜交加。
“够了！璿，我这一生听这么一次就已经满足了。我一生一世都会牢牢的记住，不！是永生永世。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把我从你身边拉开。”
李璿转身紧抱住她，滚烫的泪水滑下了他的眼角，滴在白寒心的头顶。刚才她走的那一刹那，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了跳动。他可以用强权得到一切，包括她，可是他更不愿意看到她悲伤的容颜。无论她现在还爱不爱他，他都要把心里的话告诉她，至少他已付出了自己的全力。
李璿贪恋地吸着她发尖中略带月季花的清香味道，此刻他才感觉到自己是一个完整的人，身体的另一半被填满，才明白皇叔给他说的话。他很庆幸自己能醒悟过来，在她面前，他认栽。
“不准食言，不准再有其他女人。”她哽咽地娇哝。
“有你，我此生足矣。”
她破涕而笑了，他也把她拥得更深，毫无芥蒂地扬起了唇，这一次笑中没有嘲弄，没有慵懒，没有邪魅，只有发自内腑的开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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