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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北冥有鱼

鬼谷之外,风云涌动。

鬼谷之内,却仍是一片安宁。生活还是那样的平静,少年每天的生活就是看看天,发发呆,睡睡觉,而鬼谷先生对于当下的境况也没有任何上心,每日都会到那间茅屋里,一呆就是一天。

谷中的桃花开了,少年便坐在那条桃花水畔,斜倚着那块上刻桃花源地的石碑,叼着一根野草,静静的度过着时光。

“我们什么时候去找白莲啊,你这里太小了,我都腻了。”少年的新鲜感已经过去了,每天看着同样的景色,过着同样的日子。

鬼谷先生在水里洗了洗手,然后直起身,将水珠甩下,微微笑道:“快了。”

少年没好气的给了他一个白眼。

鬼谷先生转身进了那间草庐,轻轻关上了门。

幽姬此时正静静的躺在床上,两小童看见他的到来便起身致意,被他制止,生怕打扰到床上佳人的休息。

经过大量丹药的药力挥发,以及谷主动用桃花源地的世界之力来为她进行疗伤,终于是将她的元神里暴虐的气息稳定了下来,没有继续恶化,她的脸色却仍然是病态的苍白。

此时的这个男人便不再是那个神秘的鬼谷先生,而是一个眼看着心爱之人受苦却没有更好的办法来帮助她的男人。

他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他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看过她,现在她睡着了,终于可以好好看看了。

他这么想着,手指便轻轻的拂过女子的脸颊,感知到那代表了生命的温热。“幽姬,你可一定不能有事啊,除了你,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他的眼睛渐渐丢失了焦距,不知道看向了哪里。

秦国境内,阴阳家总坛。

有一队手持长戈的卫士列队排开,从队伍后方马车中走下一人。

此人身着一袭儒衫,头发挽起,插上一只玉簪,躬身下车时右手横于胸前,虽看似儒生,但是眼神中却透着刚毅以及一丝隐藏的很深的暴戾。

有数人于门外迎接,为首之人披头散发,身穿一件红袍,额前有一轮小小的太阳,呈红色,他的头发和瞳孔也出人意料的都成了红色。只见他轻轻冲来人拱手:“见过李大人。”

来人正是担任秦国刑狱主官的李斯。

李斯给他回了一礼,道:“落日宗主不必多礼,李斯冒昧来访,反而是我该有些歉意。”

“哪里哪里,李大人,请。”说罢,便错身在一旁,身后数人也随即跟着让开道路。

“请。”李斯微微欠身,在落日的引领下进入了阴阳家总坛。

那是一个微微荡漾着的门扉,像是一层一触即破的薄膜,透过它却看不到丝毫内部的场景,落日将手一挥,那薄膜便渐渐淡去。

一条画满了神秘花纹的走廊出现在众人眼前,一眼望去,走廊斗折蛇行。

落日带头前去,却只是一路直行,明明前方是墙壁,仍然一头撞去,惊讶之余却发现自己脚下仍然是刚才的道路。

李斯不由得赞叹了一下:“好一条九曲断肠路。”

落日略带自豪的一笑:“让李大人见笑了。”

众人行至大堂,分宾主落座,随后有侍女送上香茶。

李斯抿了一口,感觉唇齿留香,然后放下手中茶杯道:“李斯此次前来,是想了解一下之前所谓仙之一事,还请宗主为李斯解惑。”

落日看了眼李斯,又看了看陨星,那陨星穿着一袭蓝色的长袍,上面却是布满了星星点点,仔细看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副星图。

“此事,是陨星长老亲眼目睹,还请他为大人做一番陈述。”

李斯微微颔首,看向陨星。

陨星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同李斯讲了清楚。李斯转头看向身旁之人,只见那人轻轻点了点头。

于是,李斯便起身朝落日深深鞠了一躬,道:“李斯代秦王谢过邹老祖之恩,若有需要,请尽管提出,我们一定尽力满足。”

然后,李斯从袖中拿出一枚锦盒,身后侍卫便接过盒子:“我想,这件东西,阴阳家应该是需要的。”那侍卫便将盒子送向落日。

落日打开一看,在锦盒内躺着一片红色的鱼鳞,那颜色有些鲜艳,在打开的一瞬间有一抹光从鱼鳞上散发而出,落日不由得有些吃惊,堂上残月、陨星也都猛然起身,怔怔看向落日手中的锦盒。

李斯微微笑道:“那李斯就告辞了。”

落日回过神,忙起身要送他离开,李斯摆摆手:“请宗主留步,李斯还记得来路。”

“此人修为不过内圣,可是这份推衍的功力却不容小觑,仅此一次,便看明白我九曲断肠路的变化。”落日不由得有些感慨。

残月是一个长相绝美的女子,清清冷冷的像是月初的月亮,她的声音也是那样的淡然清冽:“九曲断肠路,可不止这一曲。”

陨星冷冷的哼了一声:“我们的大司命,可是忠心耿耿啊。”

原来,李斯身旁之人,便是阴阳家两位护法之一的大司命,此时却跟在了李斯身边。

落日笑了笑,没有反驳他什么,只是说了一句:“道不同。”然后晃了晃手中锦盒,一双眼都笑的眯成一条缝,“你们就不好奇这是不是那个东西呢?”

眼见得残月和陨星眼中都流露出迫切的神色,落日哈哈一笑,然后一个清幽的声音传来:“没错,这就是那枚逆鳞。”

一道窈窕的身影翩然而至,她的额头上有一个印记,那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儿,她的到来仿佛带来了春天,整个大厅生机勃勃。

“你还是不愿见他。”落日看向来人的眼光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一样。

“你说了,道不同。”她站立的脚下,有百草在蔓延,有鲜花在盛开。

陨星看了一眼到来的少司命,没有说什么,少司命察觉到他的目光,便看了回去,陨星便收回目光,开口了:“如果真的是那片逆鳞,我们大可以去唤醒北海的圣兽。那此次我们的胜算,可就是无限的扩大了啊。”

“你真的相信那仙在鬼谷吗?”残月的一双银眸闪着清冷的光。

少司命看了看他们,然后道:“我觉得在鬼谷的可能性很大。”

落日宠溺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道:“那就八九不离十了,小司的直觉很少出错。只是,那农家为何要将这消息散播出去,现在那鬼谷可是在所有人眼皮下面了啊。”

陨星的眸中星空在闪烁着,他的掌中托起了一条星河,然后他说:“我想,是那鬼谷先生故意为之。”

“哦?怎么说?”

“那鬼谷先生修为高深莫测,初步估计也是在破妄之上,而且那鬼谷又是那传说中的夸父手杖所化,所以他很有底气来面对我们整个修行界。”陨星手中的星河在不断地幻灭,“他散播了仙劫的消息,他和雪山妖女联合带走了仙人,就是想将一切的矛头指向他自身。他在吸引着天下人的瞩目。”

残月有些难以理解这件事情,便开口问道:“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向天下公布呢,或者,他为什么要挑衅我们整个修行界?”

“王诩的传人,继承鬼谷子之号的人,所思所为着实有些难以揣测,但是有一点很清楚,他不惧我们这个天下。”陨星手中星河破碎,化成点点光斑消散在虚空之中。

落日的语气有些凝重:“老祖所为恐怕效果没那么明显了,没想到儒墨农三家关系竟然如此亲密,有了这样的一个矛头,儒家的压力就会小很多了。”

“想要强行拿下鬼谷的可能性不大。现在,没有谁敢率先出手去触这个霉头。”

“那就只能这样徒劳的等着了吗?”

“我们确实可以试试唤醒圣兽。圣兽和祖师爷关系莫逆,我想有这枚鳞片的渊源,那圣兽应该会更倾向于我们。如果以它的实力可以从鬼谷夺人出来,那我们可就是最大的收获者,有其坐镇,有仙在手,再也不会有人敢当面称我们叛逆了。”落日的拳头紧紧握着,有火焰从拳中生出,在他的心中一直有这样的执念,不能被人称作道家叛逆,他们本来也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如果失败了呢?”残月有些担心的问道,“师兄所言,的确是最好的一种结果,可是如果那圣兽拿回逆鳞却翻脸相击,如果圣兽失败了却惹怒了那鬼谷先生,师兄你又该如何自处?我们又该如何自处?”

“所以,这是一场豪赌。”落日苦涩的笑了笑,“你们敢不敢陪我赌上一波,赢了,仙道触手可及,输了,全盘皆无。”

诸人无言,此时少司命却开口了:“不会输。”

落日眼睛一亮,那残月和陨星也颇相信少司命的判断,既然她说不会输,那为何不赌,这样的一场局,最差的局面已经抹去了,还剩什么自然不言而喻。

二人道:“我们愿陪师兄赌上一赌。”

落日用手捏起那枚闪烁着光芒的逆鳞,眼神有些沉醉。

“那我就去请圣兽。”

北海深处。

四周都是接近于黑色的海水,阳光只能照射透过浅层海水,这里无疑便是深海。

在海底深处却有着唯一的光明,那便是在一处小小的祭坛上所散发的微微的光亮。

这处祭坛灵气异常充裕,来自大陆的地脉被强行汇聚于此,那些灵气被黑暗里存在的某物吞吐着,带来一阵阵的灵气潮汐。

落日的心里不由得有些忐忑,这是个真正的怪物,是从道家立言以来便一直存在于道家弟子口中的圣兽。

“前辈…”

落日拿出了那枚鳞片,在一声呼唤之后,那鳞片便散发出了一阵光芒,从他的手中飞起,飘在了半空。

“是谁?居然有我的鳞片?”一个有些懵懂的声音响彻深海。

“回前辈,我们的师祖为道家李耳和庄周。”落日毕恭毕敬的回道。

“难怪,那庄周呢?”

“庄师祖化蝶之后便再无音讯。”

然后是良久的沉默,过得一会,那个声音再次传来:“那你唤醒我,所为何事?”

落日便将自己前来的事情说与圣兽听。

“你所说的仙,是什么?”

落日略一沉思,随即便道:“无所不能。”

“那,也可以起死回生?”那个语气居然有些激动。

“应该是可以的。”

依然是黑暗的深海,却似乎在隐隐的酝酿着什么波澜,深海的水在落日的感应中开始颤抖。

“告诉我,那鬼谷在哪里。”那个声音难掩自己的兴奋。

落日摇摇一指,指向秦魏韩三国边境。

下一刻,原本平静的的海面上方,蔚蓝的天空在一瞬间乌云密布,有狂风自海上升起,海域附近的岛屿仿佛也在随着狂风摇曳。

海面上飞翔的海鸟们慌慌张张的向海岸飞去,唯恐被这难得一见的奇异景象波及,蔚蓝的海水在失去了阳光的照射之后变的有些黑了,一点点的涟漪慢慢的泛滥开来,然后水波慢慢扩大,一圈又一圈,接着开始翻涌,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席卷而来。

随后,一道冲天的水柱自深海升起,直破天际,然后落下来,砸碎了海面,整片海域都在动荡,一尾无比巨大的锦鲤倏忽便钻入了云霞之中,那飘逸的长尾摆动时就像铺开在天上的云霞,也如同人们所能想象到最完美的绸缎,绚烂的让人们心驰神往。

云气便在它的身下聚起,整片北海上空的云被征集一空,留下的是空荡荡的天空,光再次回到了海洋上,那巨大的动荡不断的向远海传去,渐渐的在自然之力下消失不见,海洋再次回复了它的平静。

被怒涛波及的岛屿上还残留着海面突然暴烈之后留下的游鱼,在海水褪去之后只能在带着海水潮湿的陆地上苟延残喘,这堪比一场自然海啸的破坏力彻底的毁灭了岸边的数个渔村,整个村落在一瞬间被冲的七零八落,没有任何人能幸免于难。

俗话说:风从虎,云从龙。

天空中搅动着翻腾的云雾,云雾的上方隐隐约约的透出那锦鲤颀长的身形,完美而优雅的尾巴透过云雾散发出五彩的光,轻轻摆动,便有风从高空生起,那风搅动的天际碧蓝如洗,万里无云。

云霞都聚集在锦鲤那若轻绸一般的尾部,风与云的碰撞便从它的尾部摆动之处生出,在天空之中画出了一个巨大的云气漩涡。

那一日,沿途的人们看到了这样一个景象。一大团云气聚集在一起飞速的移动着,所到之处原本天空在行进路线上的一切云霞都自觉的向云团靠拢,在云团后方的云气漩涡则越来越大,渐渐的遮盖住了光明的太阳,天空慢慢的变的黑暗,夜晚在白天降临在人间。

人们惊恐万分,误以为是天狗食日,于是整个人间陆陆续续的敲锣打鼓,鸣鞭放炮,祈求着渴望着可以帮助太阳摆脱天狗的凶残,以最直接最淳朴的方式表达着自己最本真的诉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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