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第一次得知此阵中有怨灵，是在雾气腾腾的密林深处。
云千夜的一身白衣异常显眼，黑压压的灵体中，他就像画中走出来的谪仙一样，美丽不凡。
我有着一瞬的愣神，在曾经，苏卿的背影也和他一样，高贵，圣洁，可是后来呢？
我轻笑着出了声，苏卿终究成了堕神，不在了，而云千夜呢，他们似是一样，以度化虚无，怨灵而存在。
在这个世界上，有两个我信任的人，一个是苏卿，一个是云千夜……
我在怨灵之中，在云千夜的背后，我问过他，“幻境怎么会有怨灵……”
他轻描淡写的告诉我，这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死在这里的人也有很多。
他把我挡在身后，手背上是深红的血痕，我还记得，他千叮咛万嘱咐的告诉我，不要信。
夜色渐渐逼近，天空朦朦胧胧的，虚幻飘渺。
云千夜握着我的手，安安静静的带我往回走，那只手冰冰凉凉的，可我却是瞧见了他背上印出的红色，我微微愣神。
一个人，在房间呆了很久，依旧是想着苏卿，我将那画平铺在烛火下，竟瞧到了一个朦朦胧胧的轮廓，看不清五官，却是瞧得到那额间的朱砂。
像苏卿，却更像云千夜……
我怔怔的瞧着那张图，脑中有苏卿，还有云千夜，当门被推开，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卷起画，起身而去。
“栖云，再过几日，你便能出去了……”云千夜的声音淡淡地，我抬头看向他:“你呢……”
他眸光一顿，嘴角微微挑起，“陪你……”
那一瞬，觉得他与苏卿，真的很像，就像是同一个人，思及此，我愣愣的奔回屋，再次取画看的时候，才发觉画里的人衣袖之上，皆是血迹斑斑，我猛地直起身来，“苏卿!”
不，不对……
这不是苏卿，而是云千夜，画中的人一点点清晰，我的手却开始微微颤抖，云千夜，是苏卿送给我的。
云千夜就像是苏卿的影子，苏卿所做的事他也在做，就像苏卿曾经常常唤我栖云一样，云千夜也常常这般唤我。
后来的几天，我都躲着云千夜……
他太像苏卿了，苏卿对我的好，他也一样一样的做着，只是有种感觉，这种感情超越了我与苏卿间的。完全将师徒这条纽带抛开了。
我浑浑噩噩的度过了在这里的最后几天，这几天里，我都在想，云千夜会不会就是苏卿，潜意识里，我格外的希望这是真的。
出幻境的时候，我被两旁的荆棘划伤了手，麻木里带着丝丝的疼痛，我忽的想起云千夜那日鲜血满身，其实，都是真的，很疼很疼……
我抬头看他，他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什么，只是他抿着唇，与我对视一眼，不说话。
他度化怨灵受的伤，却骗我说都是幻象，骗我说那满身的血渍都是幻象，我站在原地，迟迟未向出口迈出步子。
冰冰凉凉的触感，他的手握住了我的手，亦如当初他带我往回走那样，安安静静的，带我一步迈了出去。
“栖云……”
我愣愣的听着声音一点点飘过来，云千夜的声音淡淡的，他说:“我是他创造出来的，我就是他的影子，包括……这里。”他微微顿了顿，将我的手放在他心口的位置，却忽的松了我的手，他道:“回去吧，栖云……”
手心还有这他手心微凉的触感，可转身之时他早已不在了。
我麻木的转身，仿佛丢了些什么，可低头看看，怀里的画轴，书册依旧被我抱着，可是云千夜，是他放开了我的手，走了……
我看着面前来接我的小姑娘，眼泪硬生生的挡了回去，我说，“走吧……”
小姑娘领我到了一处房前，便离开了，我推开门，瞧着里面的摆设，忽然间发觉好想念幻境里的那间小屋子。
我坐在案前，将卷轴一点点展开，云千夜的面容清晰地展现，我把古籍放到一边，翻开苏卿的画像，我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两张仅仅相似的面容重合又分开，分开又重合……
我愣愣的坐在桌案前，想着云千夜将我的手放在心口的位置，告诉我，我就是他的影子，包括那颗心脏。
苏卿……
云千夜……
几百年前将我抛开的苏卿送了云千夜来保护我，来陪我，为什么。
我的眼泪滴在画上的白衫上，顷刻间便留下了痕迹，我失神的坐了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