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还有完没完?!”申鹤终于爆发了。他那平时规规整整的头发此时乱糟糟的支愣着,眼睑下一大团乌青,嘴唇出现了干纹,因为过于疲倦那本就苍白的脸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此刻他气得三尸暴跳,“怎么又送来一个?你当我这是阎王爷的前殿哪?”
看着来人似乎面露惭愧之色,申鹤火气烧得更旺,“你们这帮没人性的奸诈鬼!为了瞒住康康,不惜把我们夫妻生生拆开!现在她还在扬州看那个见鬼的‘玉面公子’呢吧?好吧,咱大人大量,不和你们计较。可我拼死拼活把这个小子从阎王那里抢回来,还没喘口气儿呢,就又送来个只剩半条命的丫头。好吧,我苦命的把那丫头救活,这一壶水还没烧开呢,怎么这个小子又成这样了?”申鹤越说火越大,只差没破口大骂了,“幸亏康康早早跑出来了!这顾府果然不是活人呆的地方!”
申鹤自顾自的发泄个够儿,还转过身去提起那烧得咕噜咕噜直冒泡的大茶壶,全然不顾那破烂茶壶和这精致屋子的巨大反差和听众的心情。可不是嘛,这几天尽忙着救人了,一肚子的憋闷偏偏没人听他唠叨,这下可算来了个看起来比较上台面的家伙了,应该身份不低吧,可得抱怨个够。皇帝还不差饿兵呢,自己累死累活连口茶水都没人端。反正望、闻、问、切,他已经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仅看花棋的面色就知道他没前几天那么凶险,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
他大手一挥,“把人放那吧。”看那老头也不和他计较,把花棋轻轻放在床上,还细心地替他盖上了被子。申鹤不由得一撇嘴,关心人都不会,明明已经一身的伤口,还把那么重的被子往人身上压。
“对了,”申鹤缓过劲儿来,顺口一问,“你是哪位啊?”
“顾道恒。”
“顾……什么??!”申鹤烫到一般的扔开杯子跳起来,使劲儿往后缩了两下,顾,顾道恒?那不是传说中的族长么……好像还是康康的亲爹,自己的岳父大人……
“你,您是…是康康的……”申鹤舌头打了结一般的。
顾道恒依旧是从进门就没变过的沉稳表情,“没错。我是康悦的爹。”
申鹤只觉得自己一个嗝儿没打上来,险些噎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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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后顾府主厅
顾宇轩长身跪于厅上,“爹,宇轩知道此时提出这个要求并不合适,可是,我必须带姐姐走。”
顾连城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顾道恒一时沉默不语,那天在申鹤处听得芙瑶差点无声无息死在府中时,他也很是惊讶。内宅中的事,他从不过问。若不是偶然听闻,他已经忘了这个身份尴尬地姑娘。顾道恒一直以为二夫人会好好照顾这个身世可怜的女孩,毕竟,她也叫她一声“姨母”,奈何,顾道恒实在太不了解女人了。
面对这个奄奄一息的花一般娇嫩脆弱的生命,他心中也不好过。可是,宇轩在此时提出这个要求,便有些不合时宜了。毕竟,他是要以一个顾氏传人的身份,去某方边境与那些域外修魔者交手,此行,实在不适合带上女眷,更何况是弱不禁风的芙瑶。可若让他拒绝,又显得不近人情,毕竟,那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姐姐,而且,差一点就死在自家府中。于是,他只能沉默。
笛千看不过去,“要不,让芙瑶姐姐去天一涧吧。静安照顾人可是相当在行。而且她很温柔的。”笛千和芙瑶有过几面之缘,对她印象很好,但实在不是一路人,不敢深交啊。万一哪天说话声大了点,把她吓到,或者情绪激动,碰了她一下青了一块,可怎么办?只能绕着走啊。
顾宇轩犹豫了一下,“天一涧湿气重吗?姐姐不能沾染湿寒……”
笛千无奈地看看长乐,“师父,咱天一涧湿气重不?”长乐耸耸肩,“这个我哪里知道?要不,去一封信问问静安?”这对师徒纯粹的野生放养,适应能力超级强悍。哪里会注意到那种“女儿家”在意的问题了。
顾连城皱眉,他早看不惯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姑和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天之子”了。爹好生奇怪,那天竟那么放她们离开剑阵,难道是真的相信了那个放肆的侍女就是“天之子”了?他开口道,“宇轩,内宅的事情,男子就不要插手了。你若是当真放心不下,就亲自给她挑个侍女便是。”他话中有话,是在替自己的娘亲开脱,确实,二夫人曾要给芙瑶一名侍女,虽然态度冷淡些,但确有其事。可被芙瑶婉拒了。
顾宇轩暗暗攥紧了拳,他当然知道姐姐为何拒绝!在他没到十四岁时,就暗暗告诉自己,别人有的选择,他则没有。若不能顺利通过成人祭,以后谁来照顾无依无靠的姐姐?他没日没夜地拼命习武,经常又累又痛半夜跑到姐姐屋子里没出息地哭上一场。而姐姐每次都温柔地安稳他,为他心痛,陪他分享每一点进步,甚至在他累极的时候,亲自为他擦澡。从五岁到十四岁,整整九年,姐姐陪他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暗无天日的日子,在那段最黑暗的时光里,支持他走下去。直到他在四弟的帮助下有惊无险地通过了成人祭。但是九年的习惯哪里是那么容易改掉的?现在他已经是顾府的三少爷,江湖中顾氏商号的少东家。提起他的名字,何人不敬佩畏惧?但在人后,他仍是那个会在姐姐怀里撒娇的弟弟。
芙瑶不要侍女,宁可自己多辛苦些,也要给姐弟二人留下这一点不易的空间。让他能在累极的时候,随时能够回到那个熟悉的怀抱中汲取一点温暖。即使,宇轩常年在外,一年下来,在府中的日子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而这么多年来,那个冷冷清清的偏院中仍然只住着芙瑶一个人。只是每日黄昏,花棋会让侍女去看一眼芙瑶是否安好,有什么需要。
花棋的上一个贴身侍女就是去偏院的时候,误见了二人相处得情景——当时芙瑶正斜靠在椅子上,宇轩跪在她脚边,将头枕在她腿上,芙瑶温柔地梳理他的头发——假如是是十年之前,这场景很是正常。但问题是,三少爷已经是二十二岁的男子了!在那个男女授受不亲,误碰了一下手掌都要负责的世道中,哪有几个长乐笛千这样的异类?总之,那侍女被眼前的情景吓住了。再联想到三少爷已经二十二岁,尚未娶亲已经很是少见,芙瑶却以二十四岁的“高龄”云英未嫁……
后来,那个侍女再没出现在顾府。顾宇轩没有多问,但他相信,以顾花棋的为人,那天的事情,天下间知道的绝不会超过三位。
看着犹自发呆,没有一点起身意向的三子,顾道恒少有地感到几分头痛。内宅的事情,他最搞不清了。乱七八糟,索性放任不管。他不知道,正是这种放纵,使得那位二夫人越加毫无顾忌。倘若这几年来,他能略放一点心思在内宅之中,可能如今的芙瑶早已经健康幸福地出嫁了。
“三弟,行与不行,你倒是说一声。”顾连城微微不耐。
顾宇轩跪直了身体,“爹,请您让宇轩照顾姐姐吧。家姐身体虚弱,若不是宇轩回来的及时,此时已经天人永隔了!宇轩不知道姐姐她什么时候就会……就当是让宇轩多和姐姐相处几日吧!”话已至此。
哪怕是得罪了父亲,他今日也要带芙瑶走!那种失去的滋味是如此的痛彻心扉,整个人都要倾颓的巨大痛楚,他已经尝过一次,绝不想再次品尝。
胡闹!顾道恒心中不满。他当自己仍是出去做生意吗?此次的危险和关键非比寻常,怎么可能照顾到一个病弱的姑娘。“花棋臂骨受伤,需要静养些时日。不如让芙瑶先搬到一情阁,让花棋照顾些时日吧。”他揉着眉角吩咐道。
顾连城脸色黑得厉害,父亲让芙瑶从娘的偏院搬到一情阁,这举动实在是……可话是爹说的,顾连城再不满也只能闷在心里。
顾连城不开口,不代表没人开口——“不可!”长乐第一时间叫出声来,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自家二哥。
他疯了不成?让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姑娘家搬进那个半大小子的地盘去?这孤男寡女的……她倒不是担心二人能发生什么事情。可今天若是真的让她搬了,那这姑娘的名声不是全毁了?倒时候还能嫁给别人吗!
若是从旁人的角度看,这亲上加亲未尝不可。但是!她是笛千的师父呀。那个小子和自己的宝贝徒弟明显关系不纯,自己怎么能放任这种事情发生呢?
顾道恒真是没想那么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和那些修魔者周旋,怎么恢复九州仙阵,那些儿女情长的小心思是半点没考虑到。正当他要开口问一句“为什么不行”时,门外又进来一个人。
“爹,此事不妥。”——正主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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