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谢府?境况……”梦瑾一时被问的语塞,只愣愣看他,脑中仍是不解,
谢景铄看着她的目光淡淡解释,“谢府很大,近百年来累世换代积下的家业非一般百姓所能想象,而现今谢府中,且不论二叔那边的府里,光是咱这府上,光是母亲打理的这内院儿丫鬟就有上百,婆子数十,家丁管事不计,这其中有功劳的,有苦劳的,有错的,没错的,处处盘根错节,关联不止,这些,你可明白?”
梦瑾听完,认真点头,
“那我想问你,在这样一个偌大的府邸中,灵薇几近突然的平地而起,意味着什么?”
梦瑾闻言微微一忖,“应该算是件不小的异闻?”
“异闻?”谢景铄看着梦瑾,“难道仅仅是异闻?仅仅是听听而止的地步?我刚刚说过,谢府中的人关系盘根错节,灵薇突然得宠,与灵薇有关系的人地位便会跟着提升,从丫鬟奶妈到家丁下人,甚至是四姨娘当年陪嫁进来的陪房都会跟着有所异动,牵一发而动全身,现在,你还认为这只算件异闻?”
梦瑾被说的辩无可辩,只能沉默看着谢景铄,想听他继续说下去,
“而在这样巨大的震动之中,一些识事之人早已开始在这场震动之中追根溯源,灵薇的平地而起,你的突然入府,一切契合的几近完美,然后直至你的地位步步提升,与灵薇的亦仆亦友,暗暗的,一切事故早已将你推上了风口浪尖。锋芒初露,或许只是让人对你侧目,可是锋芒太露,却只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嫉妒,艳羡,欣赏,排斥,这一切的一切,才是今天这件突发事情的主因!此后,若你的锋芒还不肯收敛,类似今天的事情便一定还会再次发生!”
字字扣入心弦,梦瑾此时方觉近几个月来脑中一直思虑模糊许久的事情才在脑中豁然清晰,因为一直太过心急,所以忘记了地位的提升固然重要,可真正重要的却是你每走一步之后对地位的稳固!天时,地利,人和,有时,即便你没有天时没有地利,但若有了人和,事情或许还是能够成功!自己一直忽视了身边之人,甚至是身后之人的所思所想,忽视了那些人心!
梦瑾越想脑中思路越加清晰,眸中光彩俱现,面容因为兴奋在月光的照耀下现出淡淡光彩,“三少爷,谢谢你!”梦瑾满目感激的抬手抓住谢景铄的一只胳膊,“这正是我最近一直都在苦恼的事情!”
“不…不用谢!”谢景铄被梦瑾突然亲昵的举动弄的一时竟有一些紧张,目光游离的轻咳了一声继续开口:“我的问题还没有结束呢!”
“是吗?”梦瑾闻言急忙松手,一脸期待的看着他的双眸,“还有什么?”
谢景铄转头看向梦瑾的目光渐露坚定,语气却没了刚刚的那般锋利:“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想要那样急于走上高位?”
一语窥破万重迷雾!
梦瑾闻言眼瞳瞬时睁大,胸腔内响起‘咚咚’的回声,曾设想过千次万次他已渐渐试图撩开自己内心的面纱,却不知他早已在自己浑然不觉之时悄悄走进了整个问题的最最核心!
“什么为什么呀?”梦瑾强压住自己内心的慌乱,勉强挤出一个轻松的微笑,“我没有……”
“还想继续瞒我吗?”谢景铄沉声打断梦瑾,目露探求的看着她,
梦瑾被看的一时无措,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如果不是从最一开始你告诉我你与方志熟识,或许我会比现在更晚察觉,”谢景铄转头看着月光融融的池面,“你们两个相携入府,一个身处内院,一个位列外院,却都对这谢府中的地位有着过于强烈的执求,短短一年时间,你们一个已在外院拔得头筹,另一个也在内院步步为营人人敬叹,你们似乎对于权利都有着近乎急切的欲望,而从结果来看,方志甚至比你更加的急切,这不是一场有野心的行动,这显然是一次有目的的拼搏!梦瑾,告诉我…”谢景铄转头目光温柔却坚定的看着梦瑾,“告诉我你究竟有什么未竟之事,让我来帮你,我能够帮助你!”
月光下他莹黑的双眸里有着让自己几乎无法拒绝的温柔,梦瑾此时内心里翻江蹈海,万千思绪,“我……”痴痴想要开口,内心里却又嘹然响起另一声叫喊‘不可以!’
‘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梦瑾感觉自己的一颗心此时已要被硬生生扯成两半,矛盾挣扎,痛苦万分,
‘苏梦瑾,不可以,你不可以害他!’
‘哪里是害,是他自愿帮你!’
‘这是一趟浑水,深不见底的浑水!’
‘既然相爱,帮帮又有何不可!’
‘不要把爱当作借口,难不成你爱他,也只不过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借力于他?’
“不!”失神大叫出口,面前的人被自己猛然的声音吓到一愣,下一瞬眸光里已是风云变幻,“为什么?”
“不…不…”梦瑾急急摆手,眼睛却始终不敢正视于他,“我是想说,事情并不是那样,并没有那么复杂,我们…我们…哪里有什么目的?……”
“苏梦瑾!”怒喝破风而来,梦瑾身体一抖,愣愣抬头看他,却只看到他眼神中扑天盖地的沉痛,“你就那么不信任我?宁可整日撒谎也不肯让我接近你半步!”
“我…我…没有整日撒谎!”梦瑾急急去抓他的衣袖,“我的话都是真的!”
“那我问你…”谢景铄直视她的双眸,“今日我在小院儿中寻到慕亲王时,你可在场?”
“我……”梦瑾语气微顿,“我在!我被他打晕了!”
“打晕?”谢景铄目露失望,“打晕的人能在趁着我们俯身请安之时偷偷从门后窥探?”
‘他看到了!?’梦瑾一时语凝,“我…我……”
谢景铄的眸中闪过冷笑,“如果我想问你为什么要在那时藏于门后,你是不是又要解释说‘是你看错了’!”
“我……”眼泪涌入眼眶,梦瑾此时只觉心痛不已,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拼命的拼命的想要挽留,可那万千思绪游到嘴边却又只是自己的只字不能说,
“黛翠阁外…寥芳亭间…慈安寺旁…桃花林中……”谢景铄看着她的双眸一字一字清晰的道出了两人的点点滴滴,可沉黑的双眸中却只是痛彻心骨的绝望,“在下一直愚蠢的误认为姑娘对在下有意,所以也一直一厢情愿的对姑娘用情,却从未想过这对姑娘来说只不过是一件窥探隐事的困扰!”
“不…不…!”眼泪大颗大颗的滚出双眸,梦瑾拼命拼命的摇头,
“堪堪一年光阴,曾以为是幸福流转,却不想只是南柯一梦!在下已不想再为姑娘带来更多烦扰!”谢景铄抬手握住梦瑾抓着自己的手腕,眸中是漆黑如夜,沉静似潭,“在下…告辞!”
默然,转身,提步……
手指从袖上疏然滑落,心头似刀割般剧痛,眼泪黯然涌落,“三少爷!”想要去追,脚上却似有千斤重负,
“谢景铄!”喉间的话几乎和泪而出,
听者身形微顿,却未转头,只是脚步更快的继续向更深的夜色中走去,
“谢景铄,谢景铄……”眼泪似断线的珠子,苏梦瑾如木偶般呆呆立在碧河池畔,月光流泄,微风吹拂,整个湖畔却早已再多无半个人影,“我告诉你,等这件事情解决了,我一定会全部都告诉你,所以,所以…请不要走,不要走!”低声呜咽如呓语,双眸此时已无半分光彩,
身后的草木突响,梦瑾心头一惊,猛然回头,却只看见一个身着黑衣的魁梧男人手提酒壶踉跄向自己行来,“苏梦瑾?你他…妈的就是…是苏梦瑾?”
来人口齿不清,酒气熏鼻,梦瑾目露戒备,“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还他妈跟我装傻!”来人突然发怒,“**不过也是是个下人,还敢自命清高拒绝我杜良材的提亲!**有什么了不起…”男人一边叫骂一边向自己走来,梦瑾连连后退,“你说你是谁?你不要过来!”
“敢拒绝我,我今儿还就非得让你成为我的人!”酒壶应声而碎,梦瑾急急想逃,却只觉手腕被人猛的掐住,然后身体便被狠狠的摔在地上,胸中一声空洞的回响,疼痛没顶而来,猛烈的酒气入鼻,一个男人的身体已压在自己的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