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阴派的门内大比百十千年不等,筑灵大比就是每十年举行一次,而炼神大比则是千年举行一次,炼神大比与筑灵大比不同的就是炼神大比是分派执司,筑灵大比是挑选后秀。诸如此类的大比小比在葵阴派中也不算少,但场面宏阔的也只有炼神大比和筑灵大比,那是葵阴派大多数弟子都要去观战的。
这次的炼神大比,炼神期的参比弟子共有五十八人,阴阙峰十九人,阴罗峰十一人,紫霄峰十二人,炼神峰十人,青河峰六人,几乎是葵阴派所有的后进炼神弟子了。
宝君这一路战下来,才发现同为炼神期的弟子,那些对手却是一个比一个孱弱,只是一招月噬,竟也无人能挡,被她轻松打入二十名之内。
她修的诀法多是韩苏所留,这招月噬乃是韩苏最为得意的一招,也是自创。她创出的这招诀法也是受聚阴宝瓶启发,法诀催动后,阴元聚凝如月明盘,克尽五行诀法。不知这招底细的对手那便是坐失先机。月噬乃是先守后攻,如果不能破掉守势,那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宝君的那些对手都是苦修的派内弟子,也没有什么打斗经验,一招失手也来不及反应就被宝君赶下斗台。她虽然连胜数场,却仍是不喜不忧,只是一双妙目总是若似无意的向阴阙峰的候亭扫视。
阴阙峰的十九名参比弟子到了现在也只剩下七人,除了角落里那个阴险的家伙,其余六人皆是阴阙峰主座下亲传弟子。
那个阴险的家伙正是罗宁侯,他能挤进二十名之内,却是没有得到任何的赞美之词。却是因他法力不济,总用些阴险下作的招数取胜。上台便装出一副菜色,若对手轻敌,便要被他全力扔出的几个诀法轰下台去。若是对手穷追猛打,他就只守不攻,设下陷阱,引人上钩。更可气的是他恬不知耻,被炼魔峰的师兄用大法力打趴下后,不但不认输,反而装死,引的那位师兄关切之下被他奸计得逞,翻身将探查伤势的师兄按在身下,揍的肿了脸面。
这罗宁侯虽是巧机取胜,被多数人不耻,却有几人颇为欣赏。宝君那是爱屋及乌,不管谭湘在旁如何诋毁诽谤,她也总是淡淡的笑。那炼魔峰峰主也是个怪脾气,自己的徒弟被人险些揍烂了脸,却是不住的夸奖那下手之人。
陈曜对这位叫罗宁侯的无名之辈也是在内心赞叹不已,示敌以弱,多谋多智,处变不惊,厚颜无耻,哪一样都正对自己的胃口。他自己本来想借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败给对手借以遁走,好去行那盗窃之事,哪知他那对手也是个个似与他有血海深仇般,下手不容情,若真个疏忽,输是输了,只怕也得躺着回去了。
青河峰虽然只剩下宝君和陈曜两人入了二十名,董垣心也是乐的笑容难歇,若是以往,这炼神大比的前二十名,那是根本没有青河峰的份儿。
接下来的比斗更是激烈,宝君胜在道法高超,陈曜虽是斗法经验丰富,怎奈遮遮掩掩许多手段施展不开,还是被对手一剑劈下了台,养伤去了。让人觉得诡异的是那个罗宁侯,无论对上多么强的对手,看似便要败下,却总能化险为夷,险险取胜。
罗宁侯这场的对手是出身阴罗峰的合道长老虚谷真人的弟子,名叫葛讼,修为已是炼神后期,从头到尾也是未输一场。
葛讼却也注意过这罗宁侯的斗法,多是取巧,但其真实的实力隐藏颇深,是个摸不着底的大敌。所以葛讼采取的是先发制人,不给他施展的机会。
葛讼的策略却也没有错,错却在这罗宁侯也不真的是那葵阴派内的无名弟子。他看那葛讼的攻势瞬眼即到,竟是两掌互搓,指节频错,打了一串古怪的诀法,金光乍现,闪出一个金甲神将手舞大锤挥动间就破了葛讼的法力,又一锤砸地,将葛讼震的凌空倒飞而出,竟是毫无还手之力。
他这一手,让众多观看的弟子不禁轰然议论开来。台上的峰主座首们也是个个惊诧,只觉这招法诀不似葵阴派所有,却也想不出来历。
罗宁侯一招立威,便也不再隐蔽自家来历。他乃古道门长生道传人,师从三奇道人,这三奇道人数千年前合道大成,游历四方渡心磨道。一日,他出手惩治宵小之际,被过路的葵阴派溟了真人撞到,不满他出手狠辣,一言不合动起手来。三奇道人道法高绝,溟了真人也不差些,这一斗竟是五昼夜不息,最终,溟了真人用聚阴宝瓶破了三奇道人道法,将他击败。
三奇道人自视甚高,这一败竟是道心失守,心魔作祟之下只来得及向幼徒交代后事便爆体而亡。罗宁侯受三奇道人传艺之恩,应下他三件事,其一,以长生道道法战败溟了真人传人。其二,以长生道传人之名在修行界做三件扬名之事。其三,令长生道道传不绝。
这长生道上古兴盛,到了现在衰败的几乎无人记得,代代只是一脉单传。三奇道人眼观在天,一般的修行资质他也是看不上眼,这罗宁侯能被他收为徒弟,亦可知罗宁侯的根骨之良。罗宁侯也不负三奇道人寄望,自修数千年便也炼神合道,有了乃师的修为。
他的脾性却不似三奇道人般自我清高,心思颇为灵动。想出妙计,偷偷混入葵阴派阴阙峰潜伏了数百年之久。也知道了溟了真人渡劫飞仙,其小徒韩苏渡劫失败陨落的事。溟了道人的另外两个徒弟虚谷道人和琼环仙子,尊座合道长老席,已是将近坐化之年,神衰力竭,连他战斗的欲望也提不起来。
罗宁侯失望之下,便用封元诀将法力境界打回炼神期,便要搅闹一下这葵阴派的炼神大比,给葵阴派添堵,也正好让修行界中人都知道,长生道传人闹了回葵阴派总门。这溟了真人一代道宗却是后继无人,一代差强一代,教出的弟子不是渡不过道劫,就是苟延残喘。这弟子的弟子更是连他一招也接不下。
葵阴派稳立九大派以后,何时曾遭人这般贬低羞辱。本来还有些摩拳擦掌的几个合道期座首听闻他竟是压制了修为,也只得呐呐做不得声。
偌大的会场嗡嗡嘈杂,斗台上却是只那一只身影独领风骚,傲视周寰。人心悸动之后,在罗宁侯的嘲讽声中,一个孤单的仙子飞上斗台。
此时的宝君再不是淡色如水,她双目微红,如樱的唇沿上还残留着一排溢血的牙印,单薄的身躯随风颤抖,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凄寥。宝君只觉得这几年与他相处的时日恰似一场好梦,如今梦醒来,再回味也不能留住。到了现在,她也还是有些不信,他竟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他辱骂了韩苏,虽是不经意的,但确实听到了,他辱骂了如同自己生母一样的韩苏。
宝君是炼神强者,但她更是个女孩儿家,不管她炼道有多久,心中始终都有一样别人碰不得的东西。那个眼光慈爱的牵着年幼小童,为她整理鬓发的韩苏。
罗宁侯那张破嘴还是停住了,他是料定了葵阴派归一返虚的前辈也不至拉下脸面为难他这区区合道后秀,若葵阴派吃瘪,那也是他葵阴派无能,竟教不出个能撑场面的弟子。这斗台上怎么也不能出个归一返虚的人物吧,千算万算就是漏掉了眼前这个恍若凋谢花儿似的玉人儿。
宝君也不再藏拙,或者说她已经没了退路。这人是为他恩师雪耻而来,自己也正是为了韩苏雪耻才站到了他对面。到了这般局面,怯站或不能胜他,都是给韩苏丢脸。她手掌一翻就取出一只精致的小瓶,轻轻的道“此宝名聚阴宝瓶”。
谭湘对那罗宁侯可是厌恶到了极点,早瞧他不是个好东西,瞧吧,潜入葵阴派内数百年图谋不轨,还差点让青河峰搭上了宝君师姐。若不是师父拉着,这便要跳上台去将他砍成十段八段的,师姐还为这贼人伤心落泪。
宝君拿出聚阴宝瓶时,阴罗峰弟子就是一阵骚动,阴罗峰主更是差点跳起来。虚空忽然一阵晃动,宝君脚下腾起阵阵宛如实质的青雾,便要将她拉起。宝君似是不料竟有他人抢先动手,目标还是自己又或者是自己手中的这宝瓶。
罗宁侯双手变诀,轰的一阵气震,他双目神光充盈,身形似是忽然拔高了几尺似的,更显得高大。他口中大叫一声“滚开”左掌侧翻两下,勾指一推,空中蓦然一声闷燥的炸响,股股空气似有实质破浪般扑倒向了西北角,同时右手搓指掐诀,那股裹着宝君的青雾轰然炸散,竟不是青烟升腾,却似尘埃落地。
西北角漾起一缕透亮的光霞,想要阻挡那波气浪,却似螳臂当车,瞬间被湮没狠狠的将之卷入砸向了正北的碑楼石壁。轰的一声巨响之后,烟尘散去,琼环仙子朱钗断节,鬓发横乱,满脸惊恐的大叫“翻天印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