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休息一下吧!”月恒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一只白瓷的盅和一套碗勺,“您已两日不曾睡了,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的。更何况,您日日服药……”
“无妨。”慕苍霭放下手里的笔,很自觉的接过月恒为自己盛的汤,“民间的情况越发的严重了,拖不得了。”
“可您的身子若是先垮了……”月恒皱眉看着慕苍霭将碗里的汤一饮而尽,“那一切就都白费了。”
“我一个人大男人,哪里那么容易就累垮了?”慕苍霭放下空了的碗,“咱们的人,和龙隐军发起的造反效果比想象的更显著,下面传来消息,魏国,晋国,梁国已有动摇之象,突厥内乱,暂时没什么消息,慕国还在强撑,但也是强弩之末了。这样的情况已算的上是极致了,若还想加快速度,就只能从其他方向下手了。我得好好想想,如何能不着痕迹的下手。”
“公子,我已按照你的吩咐,让手下人偷偷的在开凿疏通一部分运河了,女巫大人应该也看穿了您的打算,吩咐了龙隐军前来相助。陆晴柔在做生意方面很有天赋,赚了不少,都投入了开凿运河之中。”月恒道,“在南北相接的地方,已有不少的运河疏通了,引了一部分水过来,也算解了燃眉之急。若是大规模的开凿运河,南水北调的话,有了咱们事先的基础,会大大的缩减时间,能在更短的时间里完成南水北调。”
“这也算是近来咱们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吧?”慕苍霭微微一笑,“虽是杯水车薪,但好歹能救一个是一个。只是,没想到女巫竟愿意帮忙。”
“女巫大人与咱们是同一战线的,出手相助也实数正常的,公子何出此言?”月恒不解。
“女巫大人目前同咱们不是一路人,只是暂时性的同路罢了。”慕苍霭叹了口气。
“可……”月恒想起柳清漪一行人与自己人一起经历过的事,对慕苍霭的说法无法苟同,“女巫大人本是辰国的护国女巫,当是心怀天下才对。”
“辰国的护国女巫只护正统的皇家,你说说,这庆云帝可是正统的天子?”慕苍霭问。
“……”月恒才想起柳清漪那与自己公子相似的身世,一时语塞。
“女巫大人只是目前与咱们不是一路的,但现在还与咱们同路呢!”慕苍霭笑道,“既然已经同路了,这一路荆棘坎坷,能多一个帮手,我自然不会放开的。”
“……公子英明!”月恒立刻就明白了慕苍霭的意思,的确,柳清漪是个不可多得的助力,不但计谋出众,手中更是握着龙隐军这股可怕的力量。自从柳清漪掌握了龙隐军,这整个辰国的皇宫处处都是她的眼线。更不要说民间的了,只造反和开凿运河两件事,就给了月恒极大的冲击。自己人在慕苍霭这样的领导者的领导下用了那么多年才拥有的人脉,在龙隐军的对比下,都显得太过薄弱了。而柳清漪,自清醒后就拥有了这样可怕的一股力量,有时候想想,还挺不公平的。不过,这样的人并不是自己人的敌人,而是盟友,若是处理得当的话,这股可怕的力量就能为自己所用了!
“那公子如何打算的?”月恒按下心里的激动,“打算如何加快进程?”
“其他几国已被逼到极致,想从他们下手也找不到地方了,为今之计,只能从辰国下手了。”慕苍霭道,“庆云帝正是壮年,虽太子早已定了,但距离庆云帝退位还有许多年,这些时间足够让太子换几轮的了。”
“您是说,从辰国的皇子下手?”月恒道。
“对。天灾这件事情上,表现的最活跃的就是太子柳铭星和二皇子柳铭戟。”慕苍霭道,“若是只让他们二人争抢,难保不会发生差错,让咱们的人暴露。所以,咱们得把其他人也牵扯进来。庆云帝名下有许多皇子,成年的就有四个。除去内乱的突厥,剩下的恰好是四个国家。”
“您的意思是,想办法让几位皇子做使者?”月恒问。
“对。让皇子们出使他国做说客,劝说他国皇帝参与南水北调。”慕苍霭道,“这个机会辰国的皇子们一定不会错过。于公,这是拯救天下。于私,这事若是成了便是一件大功德,能得庆云帝的青眼。更何况,如今天下大乱,烽烟四起。其他几国的君主本就是蠢蠢欲动了,只是需要一个台阶而已,劝说他们合作的成功是绝对的。最重要的是,能借此机会拉拢他国成为自己的盟友,若是真有夺嫡之日,便有了极大的助力。这样百利而无一害之事,何乐而不为呢?”
“公子英明!”月恒敬佩道,“那咱们何时动手?我也好吩咐下去,让咱们安插在朝中的人推动一二。”
“先暂缓几日。”慕苍霭道,“我正设计离开这里,不宜有太多动作,免得节外生枝。”
“不知公子打算迁去何处?”月恒问,“这辰国皇宫宽广,亭台楼阁不计其数,空闲也极多。”
“自然是人烟稀少,又靠近女巫之处。”慕苍霭揉揉太阳穴,“如今咱们与女巫等人离的太远,消息传递极为不便。又恰逢紧要关头,需事事商议,一步都不能错。前几日乔松前来试探于我,也不知他到底发现了什么,更不知道他有何打算。咱们如今,是如履薄冰,步步惊心啊!”
“公子算无遗策,何须担忧?”月恒道。
“原本是该如此的,只是如今多了一个不安定的因素。”慕苍霭一想到这儿就越发的头疼了。
“嗯?”月恒不解,在脑中快速的过了一遍,“哪里多了一个不安定的因素?”
“是……”慕苍霭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门外有响动。两人对视一眼,月恒立刻上前推动慕苍霭的轮椅,往外推去。
“老臣安德寿,参见慕皇子。”门还没开,门外就传来安德寿熟悉的声音。
慕苍霭和月恒对视一眼,心里均是疑惑,安德寿怎么这会儿来了?
“寿公公快快请起。”月恒打开门,将慕苍霭推出来。慕苍霭满面堆笑,让安德寿起来。
“老奴谢过慕皇子。”安德寿一甩拂尘,站了起来,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
“寿公公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将安德寿引进来后,站在一旁的乔木道,“公子熬了一夜,这会儿正准备睡下呢,不知寿公公有何事?”
“慕皇子竟熬了一夜吗?”安德寿眯缝着眼睛看向慕苍霭,果然在慕苍霭的眼里看见了鲜红的血丝,眼眶周围一片青色,看起来十分劳累,不似作假。
“何止一夜……”乔木还要说话,就被慕苍霭打断了。
“乔木,不得无礼!”慕苍霭将乔木喝退了,又对安德寿道,“寿公公有何事啊?”
“慕皇子为了天灾日夜辛劳,老奴打搅慕皇子休息实在不应该。不过,”安德寿话锋一转,“老奴今儿是来报喜的。”
“哦?何喜之有啊?”慕苍霭隐约猜到了一二,还没来得及高兴,又想起了什么,顿时心里一片冰凉了。
“慕皇子来我辰国正值芒夏祭盛典,皇后娘娘操持一切,难免疏忽一二,才让慕皇子屈居这宅子许久。皇上已下旨让慕皇子搬离这里,另寻一处好的地界儿。”安德寿道,“老奴今日就是来接慕皇子前去御书房的。这事儿原该直接下圣旨的,但这也算得是皇家的疏忽,实在不能下旨大肆张扬,还望慕皇子谅解一二。”
“无妨,无妨。我从前游学之时,多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如今有瓦片遮头,已是极好的了。”慕苍霭道,“不知皇上为我挑选了何处的仙境啊?”
“仙境不敢当,但有仙子相伴呢!”安德寿说到这里,就不愿继续往下说了,他虽欣赏慕苍霭的才华和为人,但他也是忠心之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他还是知道的,“还请慕皇子快快与老奴一同前往御书房,莫让皇上等急了。”
“这是自然。”慕苍霭听了安德寿的话,心里咯噔一声,便知道坏事了。脑中瞬间转过万千念头,“只是我此时这幅模样恐会殿前失仪,冒犯皇上。还请寿公公稍后片刻,待我洁面整理仪容,再同公公一同前往御书房。”
“老奴遵命。”安德寿倒没有拒绝,因为慕苍霭的样子瞧着确实憔悴不堪,虽长着一张好看的脸,但那副样子,仔细一看,竟像老了许多一般。这幅模样去见庆云帝,若是庆云帝动怒了,怕是会牵扯到自己身上。
“乔木,你请寿公公去前厅里喝杯茶,这大热的天儿,别让寿公公沾了暑气。”慕苍霭吩咐了乔木才由月恒推着入了房。
“老奴多谢慕皇子。”安德寿谢恩。
“寿公公请随我来。”乔木将安德寿与那两个小太监带走了。
“公子……”月恒心里一阵阵的发紧,总觉得有不祥的感觉。
“我们方才还在说,这坏事儿就找上门来了啊!”慕苍霭苦笑道,“这动作,还真是利索!”
“那……咱们怎么办?”月恒虽不是十分明白,但也隐约知道这次的住所问题,遇着麻烦了。
“怎么办?”慕苍霭双眼望向地上,“你先同我取水和衣裳过来,我且想想。”
“遵命。”月恒也知道自己目前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去取了水和帕子过来,又去取了干净的衣裳。
慕苍霭快速的洁面更衣后,叹了口气,眼神坚定起来。
“公子……”月恒瞧着收拾妥当的慕苍霭,“可想出什么法子了?”
“我才同女巫说了要加快进程,冥冥之中就多了这些事来推着我走了。”慕苍霭道,“去把图纸取来吧!”
“图纸……公子你……”月恒不可置信的看着慕苍霭。
“这也是不得已的。”慕苍霭道,“别把所有图纸都拿了,留几张突厥那边的。”
“公子,这图纸这般重要,不应该这么早就交出去啊!”月恒皱眉,“您难道为了跟女巫靠近一点就……”
“月恒,不是你想的那样。”慕苍霭打断月恒的话,“罢了,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讲不清楚,安德寿还在外头等着,今日你陪我去御书房,届时你就清楚了。”
“……属下遵命。”月恒只能吞下口里的话,将一个木匣子取出来,又从里面取出了几张图纸藏好,才把木匣子盖上,放在慕苍霭膝盖上。
“走吧”慕苍霭摸了摸放在自己膝盖上的木匣子,示意月恒推着自己出去,“这事也该怪我,这几日事儿太多,我没来得及说清楚。月恒,你是聪明人,我只说一句,安德寿嘴里所说的仙子,是柳明珠。其他的,你到时候听听,就知道了。”
“……属下知晓了。”月恒听了柳明珠的名字,又联想到前几日谷雨说的,在夜莺台见过柳明珠,脑中渐渐成形了一个猜想。
月恒推着慕苍霭到了前厅,与安德寿一番寒暄过后,一起往御书房去了。安德寿也只看了看慕苍霭膝盖上的木匣子,没多问什么,领着人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