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藤被领走后,云海独自在武极阁的小道里绕来绕去,终于泄气的发现自己迷了路。
这厢正琢磨着寻个人问问,假山后面就隐隐约约传过来人声,云海欣喜,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但还未拐弯,却听一仙婢甲道,“听说昭月公主送请帖给烛盈将军了?”
云海踟蹰着,私下觉得打扰人家讲八卦是很不道德的行为,但好不容易遇上几个人,机不可失……就这么纠结了一会,便听另一仙婢乙答,“是啊,据说,昭月公主将将到了缭云山便跑去花园瞧紫落果了,那紫落果可是好东西,全仙界也没几棵,昭月公主竟舍得送给星宿君,看来她果然对星宿君很有意思。”
仙婢甲不屑道,“她那算盘打的好,只要她倒时候成了北宫的主子,可不还全是她自个儿的?这么一想啊,送什么也都不心疼,再说,如星宿君这般既英俊又位高权重的人物,她有什么好舍不得?”
仙婢丙道,“你们说的那可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可是听说,前天昭月公主和那个云海掐了起来!”
呃?正纠结中的云海竟听见自己也在八卦之列,这下便不好上前去问路了,只好站在此处听墙角。
“不是吧,那个云海真是好命,竟然勾搭上北辰天君和玄沧仙君,有这两位上神撑腰,她敢同昭月公主拍板也没什么奇怪的!”仙婢甲道。
仙婢乙忽然压低声音道,“什么好命啊,虽说北辰天君是真真能令每个女仙疯狂,可他继承的北极星,被吸干修为而殒命那是早晚的事,所以说啊,暗地里多少女仙芳心暗许,却没有一个愿意去追求。而玄沧仙君也不必说,他自打两万年前被午幸所伤,真身缩成十多岁的孩童,到现在也没长一点,脾气又变得暴戾不堪,虽说他也曾是个风华绝代的人物,可也现下没人愿意嫁给他的,除非只贪图他的地位。”
几个仙婢一阵欷歔。
云海怔楞楞的想着这番话,原来北辰月夜身体每况愈下并不是因为生病,却是被北极星吸收了修为……她悄悄退开,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跃上屋顶朝北眺望,北极星在与地平线齐平的远处,站在屋顶的云海甚至得需俯视它。它是那么明亮,亮过九天之上任何一颗星星,云海望着那耀目的光芒,泪水浸润眼眶,那每一刻的光亮,竟都是北辰月夜的修为和生命!如果一个人,每一刻都能看见自己生命的消耗,着实是一件可怕的事。
还有玄沧,原本却也不是这么火爆的性子吧,都是可悲的人。
“怎么哭了?”温润的声音忽然打断她的思绪。
云海回头,却见北辰月夜苍白如纸的面容上带着微倦的笑意。
“你怎么不好好休息!现下看来,脸色却是更不好了!”云海忙扶住他,生怕一个不小心他便倒下。
北辰月夜笑的温雅,不再答话,捏了个诀招来祥云送她回房。
“师傅今日对你言辞颇重,你也不要怨恨他,说来也都是因着我身子不好,他太过于操心罢了。”北辰月夜咳嗽几声,缓缓道。
云海本就不是个记仇的,况且她方才知晓星宿君勃然大怒的缘由,又因着她,他的凡胎自裁,早已对星宿君不是怨恨,而是内疚,当下笑道,“我怎么会怨恨他,况且他说的都是事实,我不学无术,惹了麻烦不寻思怎么解决,总想找人庇护……大师兄……”云海咬着下唇,垂下眼眸,半晌才道,“我日后定会努力修行,以后要好好照顾你,把你变得健健康康,然后迷死全仙界的女仙!”
北辰月夜心中一动,旋即呵呵笑了起来,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我瞧着你这般郑重的表情,还道你要说什么天大的事。嗯……好,大师兄等着你照顾呢!”
“这可不是天大的事么!小藤也被司姻师傅带去闭关修炼了,以后天大的事可不就是修炼和照顾大师兄么!”云海嚷嚷着,祥云已经停在了一个独门院子前。
院子类似四合院,三间主屋,四间偏房,百余平的院子里头种了稀稀朗朗的凡界花草,却是白海棠和红色曼陀罗。此处正是北辰月夜先前给云海安排的住所。
“我有些公文需要处理,你早些休息吧。”北辰月夜道。
云海讶异道,“你都病成这样了,还要去批公文!?”
银丝青衣,笑的温柔且洒脱,“司职一日,便要尽责一日,不可懈怠,况且我这病因并不在身体上。”
转身之际扔了一本残破不堪的书,以云海听戏的经验,这本书约莫就是记载着不传之密,当下便兴冲冲的拿过来看。几个中规中矩的大字堪堪映入眼帘——入门仙术。
“啊?”云海郁郁,果然司命天君写的那些故事都是骗人的。
北辰月夜的声音远远传来,“武极阁没有入门书籍,这本可是我费尽心思才找来的,看的人多,自然就破损不堪,可你需得仔细研究了!”
云海应了一声,只好回去把这本书好好研究研究,后天便要去栖霞岭偷耀芝,没有点本事傍身当真不行。
翌日,接近晌午,云海才起床梳洗。
昨晚照着那“入门仙术”修炼,果真是入门级别,学起来又快又容易。一个晚上便已经学会了整本,只有最后几页的“搜魂术”和“降魔咒”看的不甚明白,其余法术都已练得七七八八,日常再多加练习,便无甚问题。
起床之前,云海便躺着行气几个周天,察觉修为大涨,不由得很是兴奋。
这厢才将将梳洗完毕,正准备给自己倒一杯清茶,便听得门外几声巨响。云海慌放下茶杯,跑出去瞧。
院子里躺着七八棵碗口粗的树,枝桠上光秃秃的没有叶子,看起来像是仙界之物,却无一丝仙气。
一番窸窣之后,树枝桠里钻出一个白嫩嫩的小娃娃,满脸灰尘,风尘仆仆,翠绿色的小袍子碎成条条片片挂在身上,风一吹便飞舞起来,宛如展翅的蝴蝶,乌溜溜的大眼瞪着云海,这番形容怎一个狼狈了得!
“谨言!”云海撩起袖子,在那白嫩嫩肉呼呼的小脸上使劲擦了几下,才勉强认出,眼前这狼狈的小娃娃正是五日前下凡去的谨言!
“没见过沧桑点的上神吗!没见识!”谨言哼哼唧唧的撩了撩头发,大摇大摆的走进西厢房。
西厢房设有洗浴用具,云海便先由着他去洗。
片刻之后,一个三四岁、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缓缓挪了出来。须知,上古神祗的脸面,这回可全丢光了。
“你在凡界这些日子都做什么啦?”云海虽不想戳人痛处,但她忍了半晌,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谨言费力的爬上太师椅子,四仰八叉的躺下,这才开口道,“本上神起初在凡间很是如鱼得水,可后来银子用完了,又找上官昊借了一些,便离开了,但后来……”谨言甚是无奈的望着她道,“你也明白,神树一族识道的功夫一向不怎么样,我扛着几株梨花树和桃花树,在凡间找了一年的路,好不容易寻着南天门,也看见缭云山不远,可发现几株树已经死了。没办法,本上神从来不失信于人,心想路已经找着了,下去挖几棵树便回来也无大碍,可惜,挖完树后,我又寻了大半年,才找回来。”
云海憋着笑,他说的一年在天界不过是一天,然而神仙竟能用一天时间来寻路的,除了她自己和灵萱外,谨言还是头一个。不过,灵萱只是偶尔犯糊涂,她却是和谨言一样,对识道这门深奥的学问很是头疼。
“若不是我生来仙胎,我真的怀疑自己是神树一族,同样不识路。”云海同他是半斤八两,谁也不能笑谁。不等谨言答话,她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件事,“你在凡界见过星宿君?”
“星宿君,你说的是上官昊?嗯……他与从前大不一样。”他话语间仿佛与星宿君很是熟识,而神色却略有些心虚。
云海挑挑眉,一脸坏笑,“其它呢……”
“呃……”知道躲不过,谨言便故作漫不经心状,道,“他见着我,开口便问你去哪里了,拿了银子,我怕不甚好脱身,便说前不久你已殒命了,我拿着这些钱就是去安葬你。反正,你也不能真在他历劫的时候嫁了他,我如此说说他死心倒也挺好!”
“好个头!”云海趁其不备,一抓挠上他的脑袋,蹂躏半晌才道,“他就相信了?星宿君聪明过人,那他的凡胎也差不到哪里去吧!”
谨言一把推开她,甚是慎重的收拾着自己的头发,“他自然不信,非要见你的尸体,这哪能难得住本上神!变一个出来,他那时肉眼凡胎,根本分辨不出!”
“造孽呀!”云海颓然跌坐在椅子上。
本以为上官昊大多是守信,才非她不娶,可他却是殉情的!他们当初可没有约定过生死相随这等事。想来星宿君回神界之后,得知自己在凡界的之事,甚为气愤吧?当初她骗他,也是心存善意,想要帮他渡劫,谁知弄巧成拙了。
失了颜面,又损失修为,星宿君发火实在应该……
云海瞥了谨言一眼,他和自己可真是一路神仙,心中暗叹,大大小小的惹祸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