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景锋突然起身,明白过来父亲的意思。
他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决定出去走走。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到了西院。
天还未大亮,诸葛景锋看了一会儿,品味着心中极为陌生的情绪,眼中有迷茫,有彷徨,也有清醒和坚定。十八年来,诸葛景锋不是个愿意接近女子的人,他更不懂得什么叫做男女之情。小时候交好的伙伴们早已有了妻妾,每每跟他说起那些妙处,可他只觉得厌烦,觉得毫无兴趣。他不是不知道身为诸葛家长孙的责任,可他总也不愿意接受家里的安排。
现在他在想,如果是华年,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慢慢来吧。
正想到这里,诸葛景锋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准备回去。
刚刚侧身,他眼睛的余光就瞟到华年的门轻轻拉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出来,背着个包袱,不是华年又是谁?
诸葛景锋一惊,连忙躲到树后,看见华年脚步似乎停了一下,然后飞快想前蹿去,那是院墙的方向。
她要走?她为什么要这样走?诸葛景锋一时也想不清什么,只是本能地追上去,拼命追过去,见她已经要蹿上墙,连忙喝一声:“华年!”
年花花哪里会理他,巴不得跑得再快一点。
诸葛景锋急了,这么高的墙她怎么跟飞禽一样蹭一下就上去了?他哪里知道那是因为她身边还有个豹妖桑阳。
年花花本来已经跳上墙头准备跑了,突然往后一看,看到诸葛景锋气急败坏想要攀上来又无计可施的脸,突然咧嘴一笑,对桑阳道:“老爷子想给我下套,我倒要看看少爷没了,这套子怎么下?”
桑阳一笑,“我拉着你。”
年花花坐在墙头,“你追我做什么?”居高临下看着诸葛景锋,对方没料到她居然有这举动,气道:“你跑什么!”
“笑话,我去哪里与你何干?”
“你……”诸葛景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道:“你是诸葛家的客人,到处乱跑什么,还不下来?”
年花花冷笑,“客人?别是被卖了还帮着数钱。这就是你诸葛家的待客之道吗?”
“你这是什么话?”
“人话!”年花花看看天,“碰上你就没好事,起初是顾念你对我有恩,现在,一码归一码,恩做恩说,怨做怨报。”
“我何时与你结怨?我还救……”话未说完,年花花像是展翅的雏鹰忽地扑下来,抓起他的衣领往上提,不过眨眼的功夫,他还来不及惊呼就被提到墙上,然后又从墙上被拽了下去,一路飞跑,完全身不由己。
这时候诸葛景锋才真正佩服起年花花的功夫来。不说别的,单凭她一个姑娘家能提着他的领子一路跑这么快就可见功力了。
“你要做什么?”诸葛景锋喝道。
年花花嘿嘿一笑,似乎心情很好,“诸葛少爷,你说你堂堂一个大男人,也没谁逼着你,怎么就不喜欢女人呢?你家老太爷多忧心啊,为你想尽了办法,操碎了心,你这样也叫做孝顺吗?本来嘛,这个跟我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不过看在我们交情一场的份儿上,我给你出个偏方,你好了,大家都好了。”交情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你胡说什么!”诸葛景锋实在狼狈,耳边的风呼呼过,也不知怎的他怎么挣都挣不脱,只能让人抓着一路跑。
诸葛景锋在离央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要是让人看到还不要给笑话半年?诸葛景锋忙说:“我自己会走!”
年花花一声冷哼,不理他。
清晨的街道总是沉寂,年花花凭着在街头小巷听来的小道消息一路寻过去,终于看到一座很华丽很艳俗的大红门。
年花花心里一喜,不顾门口人的阻拦,抓了诸葛景锋就往里走。
诸葛景锋扫了眼这大门,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差点要内伤。哪有姑娘家拽着男人到这地方来的?可他又挣不脱,还怕太拼命了让人看笑话,想了想还是忍了。她一个小姑娘都不怕,他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姑娘!姑娘啊!阿不,小道士啊,你这是要做什么啊?你们有清规啊戒律的,可别到我们这儿来撒泼啊~我们……”
“看清楚这是谁!”年花花见大厅没人,肆无忌惮反手扭着诸葛景锋,还把他的头扭正。
“华年!”诸葛景锋怒了,这就过分了点吧!
“哟!这不是诸葛少爷吗?您可是好一阵子没来了~您……”
“谁好一阵子没来了!我来过吗?说话小心一点!”诸葛景锋脸都黑了。
年花花一笑,“以前来没来过不重要。”拉着诸葛景锋往楼上走,“还不带路,要最好的房间,最好的姑娘!”
“是是!这边,这边请!”
年花花觉得无比畅快,很快把诸葛景锋“请”进屋里,又加了句:“要清白的!”
“华年!你敢!”
年花花凑到他跟前嫣然一笑,“诸葛少爷,这可不是谁都享得了的福分,回头你这毛病治好了,你们家也不用烦恼了。多好的买卖。不过这钱你可得自己出。我一个穷道士,来不起这地方。”
正说着,三个姑娘走进来。年花花随便看了眼,各有千秋,果然是好的。
年花花笑眯眯地回头,“得罪了!”一个手刀打下去,诸葛景锋往后一仰,睡倒在床上。意识消失之前,诸葛景锋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回丢脸丢大了,今后别想他放过这臭道士!
三个姑娘惊呼,拿手遮住嘴,秀气,温雅,果然惹人怜爱。
年花花厉眼扫过,“这位,什么身份,都知道。过分的事别做。只让他这么睡一晚也少不了你们的好处。不过,若要这位贵公子给你们更多好处,就要看你们本事了。”然后看了看她们身后笑得灿烂的大妈,也跟着凑过去一笑,“这少爷金贵,照顾得好自少不了你的好。若是有什么差错……”
年花花随手一挥,旁边那张桌子生生断成两半,切面无比整齐。
瞅了眼众人的脸色,年花花心情很好。
三个姑娘齐齐退开。
“我能来一次,就能来第二次。即便没有诸葛家,我一个道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清楚了!”悠哉悠哉,眯着眼一副清冷狠辣的模样,与刚才笑着时完全两样。
这哪是道士,分明是个恶霸。
说完这些话,年花花直接从窗户跳下,扬长而去。
年花花毕竟不是狠心的人,其实她最初预想把诸葛景锋丢进女人堆里就不管的,但是后来看到他又气又怒却似乎极力在忍耐的样子,终是没狠下心。她想,还是算了吧,诸葛景锋虽然嘴巴坏了点,有时候讨厌了一点,但是个好人。不然以他讨厌女人的性子,怎么肯把受伤的她搬到车上?
就这样吧,如果诸葛景锋真如传闻中那样厌恶女人,这也够他受得了。毕竟诸葛家势大,还是不要给自己找太多麻烦了。就这样吧,这也算出了一口恶气。够本了。
至于桑阳从老太爷那里听来的事……年花花皱着眉头想了想,玉佩有名堂这没什么,但是要说随便拉个人就能成亲,这也太扯了点。
想不明白,年花花决定不想。反正她的天下大得很,要她困在一方宅院里相夫教子还不如拿刀劈了她。她回头看了看诸葛景锋所在的方向,甩掉最后一丝踌躇,迎着朝霞踏向前方。
桑阳现出人形,走在她的身边,静静的,仿佛一直没有存在过,又仿佛一直没有消失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