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静一个人走在街上,眼睛里有些空茫,脸上有些失魂落魄。
当童静还在童家的时候,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由于天赋极高,加上童老爷宠爱,自小童静就是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儿,她听到的都是赞美,看到的都是完美,所有的人都对她很好,她也觉得理所当然,世界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可是当她走出童家,特别是到了上京之后,她发现自己的世界开始改变了。没错,对她好的人还是在对她好,虽然有时候也让她很烦,比如章成师兄。她想要什么别人还是会送到她的手上,她想自己的父亲是摘不到天上的月亮,如果可以的话,那月亮也该是她的。可是这些已经不能满足她了。最近她开始想得到一个人,一个她很有好感的人。
这个人便是慕容向南。
童静不是在上京才看到的慕容向南,她在离州的时候便注意到这个面貌儒雅气质淡定的男人。她不停地挑衅华年,一方面是因为不喜华年,另一方面却是想引起这个男人的注意。可这个男人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华年身上,没有片刻稍停。因为如此,她便更加不由自主地讨厌起华年来。
她挫败,她失望,可终究那时候她也没有想得太清楚。所以后来分开了,她虽然觉得可惜,觉得心里像是有把刀子锯了过去,但也不是不能放下,不能放手。那时的她看清了他冷静面容下的激情,只是那都不属于她,她猜到了他低调下的强大,只是那强大再让人心醉也不会为她施展。如果只有那一段的相遇,这相遇也不过是她生命中算得上分量的小插曲而已。
没想到的是,他们又见面了。再见面是在齐王府,她惊讶地发现他居然成了齐王世子,他微笑着对她说:“一静法师,你好。”那光彩闪了她的眼,她寂静的心瞬间躁动,压抑的渴望几乎要喷涌而出。她见过他的面若冰霜,见过他的冷然沉默,却从未见过他如此笑着温柔地跟她打招呼。她直觉地想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
然而不久后她便知道了自己并没有认错人,此人现在叫慕容向南,他失忆了。
苍天,是他啊,而他失忆了。
她至今还能想起当时心中的窃喜和升起的希望,如果没有华年,如果没有记忆,为什么他不能将那些醉人的柔情全部给她?这想法时时刻刻折磨着她,让她忍不住去靠近,忍不住去纠缠,忍不住去想象。而她发现即便没有华年,她依然不缺少对手。尤彩儿便是其中最强大的那个。
她本能地讨厌尤彩儿,所以跟她也没什么话好说。如果是公平竞争,她童静不觉得自己比尤彩儿差了什么,可卑鄙的尤彩儿居然利用身份设计了一场绝妙的剧目,那样不顾廉耻,那样大胆疯狂。
她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她知道她没有尤彩儿这样的条件,她的父亲一心要她向道,每每告诫她不可动情。女子被****影响比男子要轻易得多,女子修道也比男子更加艰难百倍千倍。父亲的殷殷叮嘱她不敢忘,就是不忘,所以才被尤彩儿落后了这么长的距离。她不甘心,她觉得心好痛。
上天何其残忍,明明是给了她一个机会,却又教人夺走。她心里住进了一只邪恶的怪兽,叫嚣着要破坏所有的美好。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稍稍警惕躲在人群中,果然看见旁边就是那可恶的尤彩儿。她不禁有些庆幸今日没有穿道服出来,所以此刻她方便隐藏得多。
她调整了一下距离,集中注意力想要听听尤彩儿说些什么,她很好奇婚期在即的尤彩儿怎么能出门来。
“我说的你都记住了吗?”尤彩儿道。
她旁边一个中年男人道:“记住了。”
尤彩儿点头:“我不能久留。那边就劳您费心了。”
那人点头,两人随即分手,各走一边。
童静想了想,放弃跟着尤彩儿,而是尾随着男人而去。不一会儿她便看见那男人进了琼玉坊。
尤彩儿跟琼玉坊的人有什么关系?童静皱了眉。
那人似乎是琼玉坊的掌柜,他进去了便漫不经心地敲着算盘。童静本想进去打听,脚步刚动,却又看见年家齐歌从走了过来。
童静愣了一下,心道真是奇怪,平日里怎么也碰不着,怎么今天一个一个全都跑出来了。
她对齐歌不感兴趣,还在打着自己的算盘想着一会儿怎么贿赂掌柜套到她想要的信息。谁知齐歌进了琼玉坊直接走到了掌柜面前。
“公子。”掌柜起身,两人显然是熟识的。
齐歌点头,“她来过了?”
掌柜点头,“小姐来过。”
齐歌从袖子中取出一个用丝绢包裹着的东西放在台子上,“这个等她完婚后给她。”
掌柜接过东西手中一量,脸色微变:“公子,您这是……”
齐歌伸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今后你们效忠的人只有她,你们……要好好保护她,不要让她受到伤害。”
原来这琼玉坊并非尤彩儿一人之功,这么多年齐歌陪着尤彩儿,到底帮她做了多少事情已经没办法一一去数。连年花花恐怕也想不到齐歌知道的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童静是听得到他们的对话的,而她再次庆幸自己听到了,不然按她刚刚的想法肯定是得不到任何消息,说不得还要打草惊蛇了。
她看懂齐歌的眼神,那种眼神她很熟悉。她心里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个人与尤彩儿之间有故事。
琼玉坊是探不到任何消息了,童静选择跟随齐歌。
失意的人对外界的关注便低很多。齐歌一晚上没睡,思前想后才想到这么做以给自己个了断。一路走着,他好像撞了谁,他不在意,好像碰着了什么,他也不管,他只是走着,本能地走着,他想走回齐王府去好好睡一觉,如果能睡过婚宴就更好了。
童静眼神复杂地看着前面的人,如果说刚才她只是感觉,现在她已经可以确定了,这个齐歌对尤彩儿的心思只会多不会少。她心里不停地翻腾着,她不甘心被尤彩儿用这样卑鄙无耻的手段夺走了幻想中的美好,或许她得不到,但为什么要让尤彩儿这样的人得到?她捏紧了拳头,紧紧盯着前方的齐歌,邪恶的种子开始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