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甚忙,桃熙一边要做出行的准备,一边要回桃府帮忙准备桃暮的婚事,而木槿那边还要不时关照一下。几日下来,桃熙本就有些单薄的身子又瘦了一圈。
算算日子,已经是十五了,离桃暮大婚的日子只有两天。这几日桃熙在桃府总是避开桃暮不见,不说桃暮如今马上要娶妻,就是他那颗炽热的心桃熙也不知如何应对。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桃熙静静地坐在中庭的石凳上,看着小荷和绿柳将庭院边的宫灯一盏盏点燃。如今她的身份是南宫曜的宠妃,自然要搬到一个大院子,可是看着这空荡荡的中庭,桃熙却有些怀念那个小小的却又温暖的芷兰院。
小荷回屋去了一件厚实的披风,轻轻披在她肩上,柔声地说:“入秋了,夜里凉,小姐要小心身子。”桃熙侧身回首,微仰头可以看到小荷姣好的侧脸和柔美的脖颈,她的眼睛很水润,总是会泛着点点光芒,如今在这朦胧的月色中,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动人。
桃熙看着却有些心寒,不由伸出双手,紧了紧披风,对她说:“嗯,你先下去吧。”
与小荷相处的时间越久,就越觉得她的身份可疑。她说自己因为家乡遭了旱灾,被父母卖给人贩子,辗转来到桃府上,以前在伙房帮工,一年前被分到岚熙阁负责外院的洒扫。这样的身份可谓很卑贱,但是桃熙在她身上找不到那种应有的粗鄙。恰恰相反的是她举止沉稳,细心谨慎,说话办事都很妥当,手上也没有常年干重活应有的粗茧。
可是桃熙从来不敢去试探小荷,她很难想象要是小荷也是被人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奸细,她在这个苍凉的异世之中,拥有的东西太少太少,要是在失去了小荷给她的温暖,她不知道自己还剩下什么。所以她宁肯欺骗自己,放纵自己去享受这脉脉温情。
不一会,整个院落的灯全部被点亮,桃熙眨了眨眼睛,想要看清楚远处的灯,纤长的睫毛蒲扇了几下,却莫名的开始落泪,视线中暖黄的灯光氤氲成一片光海。
为什么会哭呢,桃熙不知道,她一向都很坚强的。是因为南宫曜冷漠淡然的目光吗,是因为桃父无情的利用吗,还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中她太孤独太寂寞。
其实不是早就知道南宫曜和沐曜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可为什么还要呆在这王府之中,是为了看那张和沐曜一模一样的脸吗?她花了整整两个月时间,才做到将看到南宫曜时那份喜悦深深埋在心底。可是南宫曜并不是沐曜,两个人只是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脸而已。
不是没有想过离开王府,天大地大总会有她的容身之处,可是这样活下去有什么意义?桃熙想起上一世有人曾经问过她,如果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都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你会继续活着吗?她当时的回答很决绝很干脆,不会,如果这世界上只有我孑然一身,那我绝不独活。
而现在呢,亲情、爱情、友情都被权利和欲望所侵蚀,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谁曾付她真心,有谁会暖她寒心。背叛、利用、仇恨、阴谋、夺权、争位……如此种种,她是不是已经陷得太深?
偌大的庭院空荡荡,只有角落里几棵高大的树木在月光下投下一片狰狞恐怖的影子。
桃熙记得有人说过,当想流泪的时候,可以抬头看看天,那样眼泪就会回到眼眶里。可是为什么看到天空中那轮圆月时,自己的泪变得更凶了呢?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爸爸、妈妈、沐叔叔、沐阿姨,你们还好吗?沐曜,你有没有到奈何桥边,有没有喝下孟婆递过的一碗孟婆汤,有没有忘记我?桃熙的双眼模糊,泪水中闪烁着一片明月的清辉。
月光清冷的洒落一地,带起微微的寒意。
愿此皎明月,寄我相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