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熙看着轻歌曼舞的女子,握着白玉酒杯的手指不经意按曲调轻轻的点在杯壁上。其他人似乎是很有兴致的样子,坐在高位上的皇帝不时和身边的太后耳语几句,一曲结束后总是少不了打赏。皇帝不时举起酒杯,示意大家举杯共饮。桃熙兴致恹恹,只是微微抿抿就罢了,安静的坐在一边。
一曲歌罢,坐在皇位下右手第一位的一位宫妃袅娜的起身,她先朝皇上太后盈盈一拜,开口是糯软娇媚的声音:“太后、皇上,不如我们来一局行酒令吧。”那女子穿着鹅黄色的宫装,在烛光和宫灯下显得格外动人。这位女子的行为在宫宴上算得上鲁莽,可却无人怪罪。因为她地位仅次于皇后,乃是近年得宠的贵妃娘娘。她是太后亲侄女又育有一儿,可谓风光无限。
皇帝轻轻拍了拍手,点了点头,龙颜大悦,“既然是爱妃提议,不如就请爱妃为令官吧。”
贵妃娘娘也不扭捏,向四下看去,盈盈一福,朝皇上明媚一笑:“那臣妾恭敬不如从命了。”便落落大方开了腔:“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其他人并没有接口,桃熙依然半低着头,心中思量着一会怎么蒙混过关。
贵妃娘娘看了看皇上,又看了看一旁的桃熙:“熙儿对不出了吗?那可要受罚了。”
桃熙抬起头,迷茫的眨了眨眼,怎么会轮到自己对诗。可是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桃熙看着周围盯着自己的人,优雅的起身,朝皇上太后方向一福:“贵妃娘娘聪慧,桃熙自是对不出来,甘愿受罚。”
“皇上,您说罚熙儿做什么呢?”贵妃柔柔转向上手的南宫乾,一副小鸟依人的娇弱模样。
“朕早就听闻桃相独女才貌双全,名满盛京。朕倒是想到一个好主意,古有曹植七步成诗,不如熙儿就以今晚宴会为题,也七步成诗,可好?”南宫乾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很,又带着王者不容抗拒的霸气,虽是询问的话,可是却明显不容桃熙拒绝。
桃熙心中暗暗冷笑:“曹植七步成诗的典故讲的就是兄弟政权夺位的骨肉相残,也不知道这只老狐狸此时提到它是什么用意?是提醒在座众位兄弟心存善念,还是说这是在暗示一场皇位争夺大战已经开始?”
桃熙看了一眼皇上,宫灯下他明黄色的长袍投下一片阴影,更显威严,依旧神色不明。“谨遵皇上圣意。”
桃熙纤长的双手轻轻抚平宫装上因为坐着弄出的褶皱,偷偷瞥了一眼一旁的南宫曜,仍然是那张没有什么情绪的脸,心中低低叹了一声,绕过前面的桌案,走到中央的空地上。大概目测了一下距离,足够自己走出七步了。
桃熙今天穿的是浅粉色的宫装,腰间系了一串珍珠,指甲大小的珠子在夜里反射出莹润的光芒,衬得桃熙更加迷人。
桃熙双手交叠放在腰的一侧,轻移莲步,步子不急不缓。在座的人都起了兴致,虽然桃熙名声在外,但却不常露面。如今皇上出了这样的题目,看似不过是作诗一首,可是却要求在七步之间。对诗词略懂一二的人都知道作诗是要有灵感的,一首好诗也是要经过反复推敲才能做成,这次皇上又限定了诗的主题,可谓难上加难。
南国国风风雅,大家都期待着桃熙这次能做出什么惊艳的诗,当然其中不乏有些人等着看桃熙的笑话。
当桃熙不急不慢的迈出第四步时,她张口了:“夜树放千花,繁星明万灯。”众人连忙抬头,只见悬挂在树上的宫灯像是开在树上的明艳的花朵,而空中的星星仿佛在这一刻都亮了起来。
第五步:“丝竹和春风,舞袖飞彩云。”妩媚的声音流淌过众人耳边,让人不由想起刚刚的歌舞。
第六步:“银箸点珍馐,玉壶转光华。”人们又转向自己桌案上闪着银光的筷子和盛着美酒几乎透明的玉壶。
第七步:“花好宴醉欢,月盈人团圆。”宴会是在御花园中举行的,四周围绕着的花圃里开满了鲜花,人们鼻尖似乎可以嗅到淡淡的花香。当人们还在疑惑怎么星星和月亮可以一起出现,却听到有人已经惊喜的低呼:“果真是有月亮啊!”连忙仰起头,发现今晚的夜空竟是神奇的星月同辉。
桃熙一福,缓步回到桌案后坐下。坐在高位的皇帝显然很高兴,大手拍了三次,语气中带着欣赏:“嗯,熙儿果然名不虚传,竟然三步就可以成诗,朕可是找了一个好儿媳啊。德全,将我近日看的那本诗集拿过来,赏给曜王妃。”
“臣媳谢皇上赏赐。”桃熙又站起来行礼。
“熙儿,不知道这首诗你想起什么名字?”一边的贵妃娘娘开口询问。
“熙儿还未想好,希望娘娘能不吝赐名。”
贵妃娘娘抬头看了看皇上,皇上并没有说什么显然是默许了。贵妃娘娘便说:“不如叫夜宴吧,虽然简单,但是极和诗意的。”
“熙儿多谢娘娘赐名。”桃熙又朝贵妃娘娘一福。缓缓坐下,桃熙瞥向自己身侧,南宫曜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右手拿起杯子,抿了一口酒。桃熙低低叹息一声,没有说什么。
行酒令继续,桃熙才明白,这下一个行令之人的姓名是暗含在诗中的,贵妃娘娘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里面有一个桃字,除了坐在更远些的桃沐风桃相外,只有自己姓桃,而“夭夭”、“灼灼”显然不是用来形容桃沐风的。
几轮下来,时间也不早了,太后年纪渐老,这样的场合也不能久呆,宴会就散了。南宫曜和桃熙并肩走在出宫的路上,小荷绿柳以及府里伺候南宫曜的几个小厮丫鬟跟在后面。两个人之间仍然沉默,路上只能听见轻轻的脚步声。
在到玄武门时,桃熙远远看见前面站着一个人,走进了才发现是自己的父亲桃沐风。桃沐风见到南宫曜和桃熙脸上涌上一抹笑意:“臣见过曜王爷、曜王妃。”
“岳父大人,您见外了。”南宫曜伸手虚扶一下。桃沐风看了一眼桃熙说:“我和熙儿有些话想说,王爷不会介意吧。”
南宫曜极有礼的让开身子,“自然不介意。我去前面等你。”后面一句是说给桃熙听的。
桃沐风看着南宫曜走远,冷冷的声音传进桃熙耳中:“这次为父会力主南宫曜北征,你知道该怎么办吧。”
桃熙低下头,声音低低的:“桃熙知道。”
“知道就好,哼。”桃沐风冷哼一下,走开了。
一阵冷风吹过,桃熙不由紧了紧衣服,低低说了一句:“原来已经是秋天了。”宫灯被风吹得摇曳,地上的影子晃动,显得妖冶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