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在集秀班的门口，明涓皱着眉仿佛有些不开怀，于珩看了她几眼：“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就到相府来找我，托人带口信儿也行。”
明涓点了点头，看着于珩的马车离去，正想转身进院子里却看见岱青从前面街口过来，两人目光一触皆有些回避。
“岱青哥哥。”明涓勉强笑着喊了一声，声音里有些微微的颤抖。
岱青温润的眉目一如以往的儒雅：“怎么站在门口发呆？”
“刚从外面回来，我听景深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是去哪了啊？”
“这段时间在写一个新的本子，你师父去世的事儿对戏班影响很大，官府那边又勒令我们禁演一个月。我爹为了这件事儿成天的叹气，苍老了不少。一个月后京城里的人还记不记得咱们集秀班，怕都还是一个问题。所以，我想把这个本子尽快完成，恢复集秀班的生气。”
明涓点点头，和岱青一起进了院子。
“以前写戏本的时候你不都是喜欢自个儿关在屋子里吗？怎么现在倒喜欢出去了。”
岱青一笑，没有言语。明涓觉得和岱青生疏了许多，不知不觉中很多东西都已经改变了。
“涓子，你。。。。。”
“岱青哥哥，你。。。。。”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无言，不禁相对失笑。明涓感觉有湿润润的东西快要从眼角滑出来，她抬起头，仰面看着岱青，微微一笑：“没什么事儿我先回屋了。”
岱青点点头：“这段时间没什么事儿你也可以歇一歇，等这部戏写好，估计你又得累了。”
明涓一笑：“能演岱青哥哥写的戏，不累。”
正说着，只见一抹身影急匆匆跑进了集秀班，正是跟在凤染身边的珠儿。
“玲珑姑娘，你快去看看姑娘吧，怕是不行了。。。。。”
明涓一怔，一把拉住她：“师姐怎么了？”
珠儿泣不成声：“刚才姑爷过去，进门脸色就很不好看，姑娘陪着小心。后来不知怎的，我听见姑爷好像在说云罗姑娘惨死的事儿，然后两个人就吵了起来，姑爷很生气地走了，我再进屋里一看，姑娘倒在地上，身上全是血。。。。。”
明涓惊得说不话来，眼睛里泪珠子打着转儿。
岱青忙道：“找了大夫没有？”
珠儿一边抹泪一边摇头：“我一见就吓坏了，没了主意，只想着赶紧回来找玲珑姑娘。”
明涓喉头一哽：“我先过去看师姐，你赶紧去找大夫，要快！”
珠儿点了头，慌慌张张又往外跑。
岱青跟在明涓身后：“我一起去。”
明涓点点头，两人朝凤染家跑去。一路上明涓都忍着泪，眼睛红红的，没有说一句话，手攥得很紧。
岱青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或许情况没有那么糟。”
凤染家的门大敞着，门口围了一堆人。明涓径直跑进凤染的房间，只看见凤染侧躺在地上，身上的月白单花小袄已经被鲜血染红了，触目惊醒的赤红让明涓险些就晕了过去。
“师姐，师姐！”
岱青凝着眉，把凤染抱上了床，但见她一张脸惨白惨白，双目紧紧闭着，嘴里却似乎说着什么。岱青凑近一听，只听见“孩子”两个字。
“师姐，你忍一忍，大夫马上就来了，不会有事的。”明涓手上沾了凤染的血，脸上泪珠子止不住下来。
凤染挣扎着：“好痛！好痛！”
明涓握住她的手：“哪里痛？师姐，你睁开眼睛看看我，你告诉我哪里痛？”
“孩子，我的孩子。好痛！”
门重重响了一声，珠儿领着大夫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明涓哭着看大夫：“大夫，我师姐说她很痛，你帮帮她啊！”
大夫放下药箱，看了一眼床上奄奄一息的凤染，对明涓他们道：“请几位暂时回避一下。”
明涓和珠儿都不肯走，岱青劝着她们：“让大夫安心诊治，我们去准备点热水给凤染姑娘擦洗一下。”
屋里的门关上了，珠儿泣不成声：“是我没照顾好姑娘，我不应该在外面伺候的，我如果就在姑娘身边，肯定。。。。肯定不会让姑娘成这个样子。。。。。。”
岱青叹了口气：“珠儿，你先去烧一锅热水，待会可能会用到。”
珠儿应着声音哭着去准备，明涓呆呆站在堂屋里，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凤染的房间。
“都是我的错啊！当初是我把师姐推进这个火坑的，若不是我师姐是不会嫁给苏溪的。”明涓低低吐出几句话。
“别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现在已经是这样再去想以前也是于事无补。涓子，凤染姑娘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可以依靠，你不能倒下了。”
明涓默然垂泪，苏溪，他究竟对凤染做了什么？！
大夫开了门：“有没有热水？”
珠儿忙着拿盆子端了进去，一会又端出来，明涓只看见里面刺目的全是鲜红的血！
明涓突然站起来，往门口跑。岱青忙追上去一把拉住她：“你去哪？”
“我去找苏溪问个清楚，为什么他要这样对师姐？师姐现在性命堪忧，他又在哪里？”明涓咬着牙，表情狠狠的。
“你找他有什么用？找到他凤染就会醒过来就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吗？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再出了事怎么办？凤染现在最不想见的人就是苏溪，何必要把他找来！？涓子，不要意气用事，现在凤染最需要的是你陪在她身边。云罗姑娘已经不在了，唯有你是她的亲人了。”
珠儿也跑过来：“玲珑姑娘，找姑爷没用的，他不会管姑娘。”
明涓叹了口气，默默走回来，看着凤染的房间：“如果师姐的性命保不住，我要他苏溪一命偿一命！”
屋子里安静下来，一点儿声响都没有。珠儿不停地端着盆子进进出出，一盆一盆的血水从里面倒出来。
一直到傍晚时候，大夫才从里面出来，看样子也是疲惫之极。
珠儿和岱青连忙上去问情况，明涓呆呆坐在椅子上，身子微微有些发抖。
“她是有身子的人，这样大出血孩子是保不住的。”大夫摇了摇头。
珠儿忙问：“那姑娘呢？”
“大人还算好，虽然流了很多血，但命总算是保住了。不过这么一折腾是很损元气的，得大补。如今她只剩下半条命，不好好调养一辈子恐怕好不起来。这几天晚上都要有人守着，千万要注意保暖。再有，她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有孩子了。”大夫也颇为惋惜地叹了口气。
明涓闭上眼睛，手紧紧地握了起来。
珠儿泪哗啦啦地流：“那姑娘什么时候会醒啊？”
“怕是明儿早上才能醒过来，你们谁跟我回药铺开方子拿药去？”
岱青默默叹了一口气，拿了诊金让珠儿和大夫一起回药铺里拿药。
“涓子，进去看看凤染吧。”
明涓擦干了泪，点点头进了凤染的屋里。
凤染依然双目紧闭着，脸上比先看看起来还要苍白一些，嘴唇上一点颜色都没有。
明涓拉起她的手，冰凉冰凉。
“师姐，咱们明天的就集秀班，不在这呆了啊！你好好睡一觉，明天醒过来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凤染的眼皮子微微动了一下，被明涓握着的手有轻轻的战栗。
“师姐，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有我，有三姑姑，还有集秀班里那么多人，没有人再会欺负你了。”
岱青转身走了出去，长长吐了一口气，眼角的湿润慢慢沁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