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明涓回了集秀班，景深看见她从外面进来，疑惑着问：“涓子，你是昨晚没回来，还是今早出去的啊？”
明涓神色憔悴，脸上的浅笑也没有了：“我有点累，以后再说好不好？”
景深疑惑地看着她，半晌还是让了开来：“涓子，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
明涓点点头，纤秀的身影往锦绣楼走，岱青看着明涓离去方才问景深：“涓子怎么了？”
景深摇头：“不知道。我看她心情不怎么好，改日再问她吧。”
经过那颗雪白的桂花树，明涓的脚步顿了顿，眉心紧蹙。珠儿远远望见，飞快跑了过来：“姑娘，你昨晚上哪去了？”
明涓看着她叹了口气：“师姐在哪里？”
“凤染姑娘一大早就起来，帮着收拾东西呢。杨柳姑姑说，咱们大后天就要走了。”
明涓表情复杂的点点头，对珠儿道：“你去把师姐找来。说我在桂花树下等她。”
珠儿听话地跑去了，明涓在树下的石桌旁坐下来，桂花树芬芳而细小的花瓣随风飘落，明涓拾起几簇发在掌心，清香袭人。
“什么事啊？干嘛让珠儿把我叫到这来，今天事儿可多呢，师傅好像要把锦绣楼搬空一样的，什么东西都让带上。”凤染的脸色格外红润，丹凤眼里笑意盈盈。
明涓略略笑了一笑，答非所问：“师姐，这桂花树好看吗？”
凤染愣了一下：“一大早地发什么疯呢？我可没时间陪你瞎侃，改天有空闲了再说，啊？”
“师姐，你坐下。我有话想跟你说。”
凤染迟疑一下，坐下来：“怎么看你今天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珠儿说一大早起来没看见你，你跑哪去了？”
明涓看着凤染：“师姐去了哪儿，我就去了哪儿。”
凤染脸一白：“瞎说什么？我能去哪啊，不就在锦绣楼里呆着。”
“真的？”
凤染会避开明涓质疑的眼神：“我骗你做什么？”
明涓淡淡着：“那可巧了，我在引露搂里看见一个女子，和师姐一模一样。难道是我眼花了？”
凤染脸一下子就惨白了起来：“什么。。。。。什么引露搂？”
“昨晚上我跟着你出了集秀班，进了引露搂。师姐，你怎么那么糊涂！”
“你跟踪我？！”凤染一下子站起身来。
“师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凤染的目光变得冷冷的，转身就要走：“我的事不用你管！”
“我没有想要管你的事，如果你不是我师姐，如果我们不是从小一块儿长大，如果我不是怕你受到伤害，我犯不着半夜里跑到引露搂在柴房里呆上一夜！”
凤染凌厉的回身：“我没让你跟着我去受苦，我自己做的什么事我知道！”
“是吗？那你清楚苏溪到底是什么人吗？他对你是真心还是虚情？他究竟有没有想过要娶你过门！？”
“我当然知道！他从小无父无母，是个孤儿。侯爷好心收留了他，让他跟在小侯爷身边伺候。小侯爷生性尖刻，处处刁难他，他受了很多苦。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他的学识才干终于得到了侯爷的赏识，着意提拔，现在侯爷府的大小事务都是他在打理。他答应了我的，过一阵子，他就跟侯爷提我们的事。”凤染眼睛里光彩四溢。
明涓摇头：“那他知不知道你已经有了他的骨肉？”
“你！”凤染蓦然抬头看着明涓：“你。。。。。怎么知道？”
“本来我也没往这上面想，可是联系这段日子你的举动，我就起了疑心。师姐，他既然已经知道你有孕在身，为何不赶紧迎你进门？难道真要等你肚子大起来，受人奚落吗？”
“他说现在有些事还没有处理好，等。。。。。等过段时间。。。。。。。”
明涓拉着凤染：“如果过段时间还是没有处理好呢？”
凤染慌了神：“不会的，不会的，他不会不管我的！”
“他今天会不会离开锦州？”明涓叹了一口气问。
凤染看着她：“你要干什么？”
“苏溪这个人我不是非常了解，但既然师姐已经倾心相许，我还是会帮你的。唯今之计，只有让他及早娶你过门，你对着他开不了口，我便替你说。师姐，我们就好比是你的娘家人，自然是会站在你一边的。”
凤染眼里的清泪滚落了出来：“玲珑，我。。。。。”
“师姐，这件事，还是要告诉师傅的。请她为你做主。”
“不，师傅。。。。。师傅知道了，她肯定会打我的。玲珑，不要，我求你！”凤染哭着，拽着明涓的手微微发抖。
明涓犹豫着，直觉得这件事应该让云罗知道。
“可是，师傅迟早会知道，到时候她会更加生气。”
凤染摇着头，泪眼婆娑：“师傅。。。。。师傅一定会对我很失望，我没脸见她。”
明涓拿着绢帕给她拭泪：“师姐，不会的。师傅最疼你了，就算她说你几句也是爱之深责之切，她还是会站在你一边，为你的幸福考虑。”
凤染还是抽泣着，却没有再摇头。明涓知道凤染只是害怕，也许并不排斥将这件事告诉云罗。
“要不这样，我先把这件事告诉师傅。看看她怎么说？”明涓试探着问。
凤染垂着头，终于点了点头。
明涓叹口气：“苏溪公子会在锦州停留几天？”
凤染泪湿的面有微微的红晕：“他说这次会多陪我几天，可能有两三天吧。我还没告诉他几天后我们会去京城，想给他一个惊喜。”
“那咱们先回锦绣楼里去，你回房里，我去跟师傅说。”明涓扶着凤染慢慢走着，心下也是打鼓，不知云罗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今日的微风格外浅和，明涓回头望了望那棵桂花树，秀眉浅皱。那个苏溪，但愿真像凤染说的，能给她幸福吧！
正午时分，锦绣楼里传出霹雳啪啦的声响，珠儿躲在一边，不敢去收拾云罗扔在地上的瓷杯残屑。
“是什么时候的事？”云罗呼吸有些急促，缓缓闭上眼，齿缝里挤出声音问明涓。
“我们走了之后，大概有半年多了。”
杨柳在一旁，脸像霜打的茄子，皱眉不语。
“冤孽啊！叫我怎么跟晚陶交代！”云罗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伤感：“去把她给我叫出来，我要她亲口跟我说。”
明涓看了看云罗：“师傅，这件事上师姐始终是受到伤害的那一个。虽然您怒其不争，但仍然改变不了她是你徒弟的事实，咱们不能让她在外面受了委屈还要回来受委屈。”
云罗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再骂她又有何用？”
明涓给珠儿使了个眼色，珠儿飞快地跑上楼去。
待凤染战战兢兢的下楼来，云罗已经平静了好些：“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回来的时候不告诉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傅！”
凤染流着泪：‘师傅，我不敢，我怕你。。。。。”
“怕我什么？就算我生再大的气，到头来也是为你着想。你这丫头，怎么这样糊涂！？”
凤染身子抖着，不吭声。
杨柳拉了拉她：“快别哭了，有身子的人，哭什么哭？”
“你跟我说说，那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们怎么认识的？”云罗皱着眉。
凤染抽泣了好一会儿，才断断续续将事情说了出来。
云罗怔了好一会儿：“苏溪？那么说玲珑也是认识的？”
“是，我去京城还礼物的时候就见过他。”明涓道。
云罗点头：“那个人，你觉得如何？”
明涓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为人态度温和，没有一般贵族公子的习气。只是。。。。。”
“只是什么？”云罗看出了明涓的迟疑。
“只是那人城府有些深，让人看不透。”
云罗和杨柳对看了一眼，杨柳道：“何以见得？”
“玲珑也不知如何说，总之是一种感觉吧。”
云罗漫声道：“以前的你的看不透，现在的你还看不透？”
明涓微微一笑，摇头不语。
凤染在一边看着，忍不住道：“苏溪公子为人诚恳，而且他也是苦出身，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所以难免显得老成些。”
云罗一声轻哼：“他那叫什么受苦！好了，既然你铁了心跟他，而且现在已经是这样了，其他我便不再追究。凤染，今晚上找个好点酒楼，就说我请他吃顿饭。”
凤染一喜，脸上泪痕未干，却已有了笑颜：“谢谢师傅！”
杨柳暗自摇了摇头，和云罗的目光碰在一起皆是担忧神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