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110宿舍。
窗打开着,门敞开着。
一声大喊!
“妈呀,防作弊房间都能遇到作弊的,太杯具了点吧?”
坐在门后窗边的小胡涂光着膀子,光着头,大声抱怨着关掉了电脑屏幕上的QQ斗地主。
伸了个懒腰,小胡涂像是发泄一般又喊叫起来:“实况实况,黑——?诶——?”
小胡涂叫黑佬陪他玩《实况足球》,可转头一看,发现自己又杯具了。
现在宿舍里就他一个人,其他七人都不知跑哪去了。尽管电脑桌上有四台电脑都还运转着。
“黑佬?”小胡涂加大分贝,又喊了一声,看看黑佬是不是在厕所或阳台。
然而,还是无人回应。只看到天花板上的两台摇头吊扇在向他摇头吹风,像是对他说:“没人没人,真的没人……”
小胡涂摇头哂笑一声,拿起手边的黑色棒球帽,扑扇了几下沁满汗的光头,又把帽子放回原处。
……
这是一间大学公寓三单元楼的宿舍,门牌号110。顾名思义,110,即1楼第10间。
由宿舍门往里,一条过道直通阳台,八张电脑桌和四张上下铺床以及两个厕所依次对称地分居过道两侧。
过道正上方的天花板上安装了两台摇头吊扇。电脑桌上方,靠墙面固定有个人专用柜子。
……
就在小胡涂慨叹宿舍无人之时,宿舍门突然被一蛮力推了一下,“啪”的一声撞到他坐着的椅子后背,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同时传来,吓了他一跳。
“呜呜……呜呜——呜啊,啊啊——”
只见一个身着西装革履,打着领带,一根根头发向上梳得油光闪闪的人哭丧着脸,弯腰垂手着缓慢走进了宿舍,身上还散发着浓浓的酒气。
“呜,我真有那么差么?我的小红啊,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啊——啊啊呜……”
此人哭喊着,旁若无人地走到床边,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而后趴倒在床,把头埋进被子里,立即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像是伤心欲绝得要死了的样子。床就像是他的坟墓。
这个人叫老孙,是110宿舍的宿舍长,不胖不瘦,中等身材,至于长相,说帅也不帅,说不帅也帅。
老孙其人极度自恋,妄自尊大,还自诩为班草,无出其右者。他很爱好打扮,他电脑上的柜子底层堆满了啫喱水、洁面乳、润唇膏等等化妆品,应有尽有。他出门前的最后一件事一般是照镜子。有时候即使已经出门了,他也会习惯性地折返回来,再照一遍镜子以确认是不是已经真的是没有将英俊再提升的打扮余地了。
老孙追过不少女孩子,却无一能和他修成正果的。多数情况是人家对他一点不感兴趣,最好的情况是交往没到一个月就又吹了。老孙的恋爱史可媲美战争史诗——屡战屡败又屡败屡战,又屡战屡败又……
“‘我的爱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
老孙唱着《冬天里的一把火》猛地蒙头盖脸坐起来,原地满血复活,然而,刚唱了一句就又立即躺下,又抽泣起来。
“呜呜啊——啊,我的小红啊!呜……”。
“咋的啦,老孙?又失恋了呀?”小胡涂转头看着老孙的颓废状,打趣道,“你失恋不是常有的事吗?我都习惯了,你还没习惯?”
“这这……这哪能习惯啊!呜。这次可不一样。”老孙哭诉,“今天我去约会的那个妞啊,以前那些跟她根本就不在一个等级,没得比啊!呜呜。她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最可爱的也是最合我口味的女生啊,呜呜呜……”
老孙在每一句话的后面刻意加个“呜”的哭声,生怕小胡涂不知道他哭得有多伤心似的。
“谁漂亮,谁都合你口味,男的也不例外。你这花痴男,我还不了解你那点花花肠子?”小胡涂又调侃道。
“呜呜呜呜……”老孙以哭回应。
“呜呜。你就别装了,连哭声都哭得那么假。”小胡涂假作哭状,冷了老孙一眼,“洗洗睡吧,别把鼻涕‘哭’被子上了。呜呜。”
“都已经哭到上面了,呜。你看。”老孙可怜兮兮地举起被子给小胡涂看。
“恶不恶心啊你,那是你的汗。”小胡涂看也不看就说。
那么恶心的东西,谁会去看。即便有,看了不更恶心?
“你不信?那你过来看看,摸摸看,看看是不是鼻涕,一定如假包换。呜。”老孙把被子举得更高了。
老孙硬是要证明真的是一被子好湿,真是……真是人至贱则无敌。
小胡涂没有回答,也没有起身,以沉默回应老孙的恶心举动。
“好吧,我认输。”老孙见小胡涂不陪他玩“哭闹”游戏了,终于停止哭声,把被子扔到一边,举起双手,缴械投降了。
“可是,小胡涂啊,我真的是很难过啊,你说为什么就是哭不出来呢?”
“想哭?那还不简单。”小胡涂挪动椅子,转过身来,挑动着眉头,眼冒杀气,瞪向老孙,满脸狡黠地抡起右拳,在老孙面前左右晃动,“保证一拳见效!要不要试试?”
“额……我又不是没有手,这个不劳您费心。——酒又变尿了,去撒泡尿先。”
老孙自知说不过小胡涂,借机下床,欲上厕所。谁料,一起身,“轰”的一声,老孙脑瓜跟上铺的床沿来了次“轰轰烈烈”的亲密接触。老孙“呀”的一声惨叫,差点没痛得哭出眼泪来。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现在是不是痛得有想哭的冲动了?”小胡涂很有玩味地看向老孙。
老孙揉搓着脑瓜被撞的位置,咬着牙,强忍痛苦,硬是强颜欢笑:“嘻嘻,你看我这像哭吗?”
“不像,比哭难看多了。哈哈!”小胡涂大笑。
老孙瞬间表情僵硬,石化了,转身继续走往厕所,一边走,一边很悲怆地唱起阿木的《有一种爱叫做放手》:“呜,‘有一种叫做放手,为爱放弃天长地久——’,呜啊——唉呀——”
“放手?你连人家的手都没牵过,谈何放手?”
刚走没几步,小胡涂就在背后给了他一枪,老孙停下脚步,回头冲小胡涂骂道:“你个死光头,不知道就别乱说,竟敢低估俺老孙的情商!”
小胡涂低头而笑:“反正我就只看到你老是被小红牵着鼻子走。嘿嘿。”
老孙似乎从小胡涂的玩笑话中顿悟了什么,转身大步向前迈。
“唉,也罢,天涯何处无芳——草啊!我草!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明天继续猎杀新目标!‘我确定我就是那一只披着羊皮的狼,而你是我的猎物,是我嘴里的羔羊——’嗷呜——”
老孙还唱起了刀郎的《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我说老孙啊,芳草确实遍地都是,但是草没有红色的哦。老孙,你确定你真的能放下你那朵独一无二的小红花?”小胡涂翘起椅子,手抱双臂,又在背后给了老孙一枪。
“我的小红,我的小红花!呜呜——我不喜欢芳草,我只要小羊!我的小红,我的小羊!‘你是我的猎物,是我嘴里的羔羊——’”
哭声和歌声从厕所传来。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熟悉的笑声。
“嘎嘎哈,没错没错,我也找到我的小羊啦!天涯何处无芳草,啊哈哈,嘎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