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章头朝下,双腿夹住绳子,像高空突然发现鱼儿的鱼鹰猛地扎向海面,在快到地面时,一翻身双脚稳稳地站住。我们松开绳子,因为没有重量,绳子反而没有被吸上去,只是不停地打着转儿。
“怎么样?”
大章吐了一口沙子,气喘吁吁地道:“什么也看不见,满天都是黄沙。这树上的叶子全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了。恐怕再过一会儿,这大树也要被连根拔起了。”
我们一时都沉默起来,无计可施。外面的狂风似乎知道马上就要颠覆这里的一切,嘶吼声更加凄厉骇人。黄沙不断地漱漱地从上面掉落下来。一阵吱吱嘎嘎的怪响,树根一侧翘起向另一边倾斜过去,火焰忽喇喇地跳跃着,我们已经感觉到有冷风从那里渗透进来。
“看来我们真的在劫难逃了!”吉光无助地哀叹道。
逢蒙紧紧地靠在我身旁,我感觉到他的身体一直在轻轻地颤抖。我看着他们几个,心里忽然一阵酸痛,是我一时恃勇把他们带到了这绝境,我死了也就死了,却让我的兄弟们无辜地搭上了性命。更可恨的是,没能找到娥看她最后一眼。越想越气,越想越恨,越想越痛。一只手竟握着轩辕剑的剑锋上也不自知,直到竖亥看见我的血流下来,忙把轩辕剑从我的手里小心翼翼地夺过去。同时把玉枭递给我,“戴上吧。”
我心情恍惚地接过玉枭。又是一声巨响,大树仿佛被利刃划开的肌肤,根部终于被撕开一条裂缝,伴随着一阵狂风,黄沙如潮水般倾泻进来。我们全部被逼到另一边的角落里,完全睁不开眼睛。火把也被吹灭。那块玉枭慌乱中也从我手中滑落。
“拉住!”我伸出手抓住一个人的胳膊,另一只手抓住另一个人的胳膊。即使死了,我们也要死在一起。大树马上就要被连根拔起了!
一声尖锐的叫声在耳边想起,即使我们闭着眼睛也感觉到一道炫目的光芒如闪电般划破黑暗,冲天而去。刚刚还恣虐的狂风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们忙睁开眼睛,就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噩梦却惊魂未定。而歪斜的大树和从伤口般的裂缝里仍然漱漱流淌进来的黄沙,告诉我们刚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我们刚从死亡的边缘走了一回。
光亮又从树洞上方穿透下来。那是生的出口。片刻,我们确信风真的停了。我们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我们知道我们还活着。那根绳子还在。我们得赶紧从这里出去。
“走!”
“还是我先来吧!”大章第一个援绳而上。
“你的手流血了!”逢蒙对我道,顺手扯下衣布给我包扎。
“没事儿。”
我想起了那块玉枭,大概已经埋在黄沙下面了。
“羿,你能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吗?”敏一脸狐疑道。
我摇摇头。“只有万能的神知道吧。”除了神,我想不到还怎么解释刚才发生的一切。
当别人都上去了,下面只剩下竖亥和我的时候。竖亥道:“也许真的是那块玉枭!大风伤不了你,说你身上有道白光,如果不是轩辕剑,那一定是玉枭。”
这时听到他们在上面惊呼。
“我们先上去再说!”
我担心上面仍有危险。我们俩一前一后顺着绳子爬上来。他们都还倚在高低不同的树杈上,呆呆地望着周围。我站定后,也是被眼前的样子惊呆了。先前的绿油油的草地和满地的鲜花,还有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全都不见了,一眼望去,全是黄沙。这棵大树已经如枯树一般,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一片叶子也没有,树干已经被掩埋了一半。从这里往外看去,像一个巨大的漏斗。如果风继续刮下去,这棵大树会被卷走,这里也会被黄沙完全填平。
“好厉害的大风!”奚伯心有余悸道。
“只可惜,有好机会我没能杀掉它,反被它迷惑。”我自责道。
“我们能活下来,全靠你,你不用自责。”敏安慰我道。
“是啊,羿,要不是你我们都得被埋在沙子里,哪还能看到这蓝天白云!”吉光嚷道。
“看来这次我们要无功而返啊。”我叹道。心里仍有所不甘。
“大风吹兮,黄沙漫漫!神弓未发兮妖魔匿!”吉光忽然唱道。
“我们走吧,羿,看来大风不会出现了。”大章道。
“我在想,大风为什么会突然停下来呢?”我道。“竖亥,你刚才说是那块玉枭。”
竖亥点点头,“我想不出还有其他的原因。”
我们从树上下来,准备再到沙丘上面看看。脚踏在松软的黄沙,我们还心有余悸。这时又是一声让人心惊的鸣叫从天空中传来。我们忙倚在树干旁,全神戒备。
呼——大风,那只妖鸟
从云端张翼而降,硕大的翅膀遮住日光,长长的尾巴闪耀着五彩的光芒。
“大风!”我大叫提醒他们注意。
我们一拥而上,将蜷卧在地的女人手脚捆绑结实。吉光跪在地上向天空膜拜。我们也都跪下来,感谢神威显灵,帮助我们擒住大风。
我握住弓箭,因为有树枝挡着,我离开树干,来到开阔地。一箭射去,大风转翅翻身,箭羽擦身而过。逢蒙也跑了出来,射了一箭,大风又轻易躲过。待要再发,大风已经轰然落地,一动不动。这时我才发现,大风的背上竟然还立着一只鸟——枭!我大惊,是那只玉枭!
阳光的耀下,这只枭通体的青白色,绝非平常所见的灰褐色,更是奇怪的是,剔透的羽毛上有一抹鲜艳的红色。枭的爪子死死地擒住大风的脖颈,使它完全丧失了自由行动的能力。枭的个头要远比大风小的多,却显得凶猛异常。没人敢直视那两只拳头大的圆圆的眼睛,就像风干的骷髅般让人感到恐怖。我引弓待发,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风痛苦地呻吟一声,倏忽变成一个女人,蜷伏在黄沙之上。枭松开利爪,一声唳啸振翅飞向云宵,转眼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