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亥上前施礼,道:“老人家,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人连忙还礼,道:“此地为常羊山。”
竖亥问道:“不知灵山距此多远?”
“灵山?”,老人皱眉道:“是不是十巫所居之山?离此地尚有千余里呀!”
千余里!还有这么远!我们一听此言,都不禁神情黯然。老人见我们几个一时沉默下来,注意到我们很是失望。
“我见几位似是从远道而来,长途跋涉一定是累了,不如和老朽到家中暂歇片刻。”
我们随老人来到他家中。房子在山脚下,周围并没有其他人家。家中的妻儿亦甚是好客,将我们迎进院落。
“为什么这儿只有你一户人家?”我们在院子里的一处石桌前坐下。
“哦,转过山岰就是常羊城,我们只是不爱喧闹,所以特地选此清静之所。”老人给我们倒水,并吩咐妻儿献出干粮果品。“瞧几位壮士装束不是本地人,不知几位从何而来,又到千里之外的灵山何为?”
“老人家,我们是从东方陵阳河而来,至于到灵山,是想找其山中人问寻一些事情。”我犹豫着答道。
“东方陵阳河,应属于东夷有穷国界。”
“是,我们是其中凤族部落人。我叫羿,这几位是我族的勇士,我的朋友。”我一一向老人介绍了晏龙等人。
“这是我们东夷国的国王!”吉光指着我道。我连忙制止,已经来有及了。
“失敬!失敬!”老人重又作揖道。我忙还礼。“东夷是少皞大帝的后裔。您是现在东夷国的国王,一定是神勇异常!难怪看上去气宇不凡!”老人夸赞道。
“不敢当。”我不想一路上炫耀自己的身份。况且我对这个所谓的国王称号从心里往外感到不自在,甚至有些厌恶。
“东夷自少皞大帝创建以来,经几百年,至今演变为八族,各自尊其神祇,互不往来,甚有争伐。不知已经统一,共溯其源,真是可喜可贺!若非神勇超凡之士自不能建如此功业呀!”
我不由觉得面热心燥,只是低头不语。
竖亥轻咳一声,道:“看来老人家对我族过往之事颇有了解呀!”
“哪里,略知一二而已。”老人抬头看了一下天,道:“今日天色已晚,几位可在此歇息,明日赶路不迟。”
“连日在深山里奔波,我们确实已经筋疲力尽,如老人家不嫌弃,那我们就叨扰了。”我拱手道。
“哪里的话!你们是贵客,平日想请都请不来,今日得以一会,老朽也是三生有幸!几位尽管放心住下。”
当晚,我们就在老人家里住下。老人自称石叟,六十有六。祖辈历代居常羊山下。我们好久没有这样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了。一会儿,他们几个就齁声如雷了。我却睡不着,便一个人来到院子里。半个月亮从隐约的青山后升起,星河闪烁,夜凉如水。
这时忽然一缕淙淙的琴音响起,似泉水从屋后的一片竹林流淌过来。我信步循声而去,见石叟端坐月下,轻抚琴弦。他微闭双眼,沉浸在自己的琴声当中。我静静地站在旁边,以免惊动他。我不懂乐音,但第一次听到这样舒缓浸入心脾的声音,微风掠过月光下斑驳的竹影,自己就像站在水中,有些眩晕,感觉人慢慢地溶化了。恍惚间,娥竟从那竹影里缓缓走出来,装束也变了,一袭白色长裙,头上玉鬟高挽,双颊含笑袅袅婷婷。她径直走到我面前,牵起我的手。我的泪水已经倾泻而下,口中喃喃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她抬手拭去我脸上的泪水,她的手好暖,我闭上眼睛,贪婪地感受着她的抚摸。我的心真的要碎了,她终于回到我的身边了!
“羿!”
她眼中柔情似水,轻声地呼唤着我的名字。
“羿!羿!”
我猛然惊醒,发现站在面前的是石叟。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转过身去擦拭掉泪水。
“见笑了!”我冲石叟讪笑道,“这是什么乐曲,让我有点恍惚了。”
他微微一笑,招呼我在琴旁坐下。月光洒在这张琴上,犹覆上一层轻霜。他若有所思地轻抚着棕红色的琴身。琴身上一根洁白如雪的丝线格外醒目。
“这张琴的琴身是轩辕帝用苍梧山凤凰所居之梧桐树之干所制,弦为螺祖用昆仑山千年冰蚕丝所成,三日而成这支《凤求凰》。”
听说这支曲名,我的心不禁又是一阵惨然。
“刚才见英雄闻曲而悲,一定是触动伤心之事。”
我沉默了一会儿,考虑是不是将心事告诉他。许久以来,胸中就像压着千斤的大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倾诉。虽然石叟刚刚结识不久,但让我感觉到是可以信赖的人。我长叹一声,竟将全部过往讲给了石叟。从娥成为我的妻子到她突然地失踪,从我成为凤族的酋长到又成为东夷国的国王,现在又为自己的身世纠结不堪。石叟一直静静地倾听,直到听我把从黑金怪物手中逃脱出来一路艰辛走到这里讲完。
石叟听我讲述完不禁摇头嗟叹。他抬头凝视夜空良久,“看来天下真的要大乱啊!”
我连忙解释道:“这只是我个人的事情,并无意扰乱天下,不可能造成天下大乱。”
“不是你的缘故。只是我听了你的事情,感觉到其中一定隐藏着什么,种种迹象透露出不祥的预兆。”
“能否说明白一些。”我对他的话迷惑不解。
“当年轩辕帝打败炎帝,将天下分为九大部洲,在荆山铸九座金鼎,并将为祸天下的九大魔怪分别镇于各大部洲,天下遂太平千余载。”
“那,最近有什么问题吗?”
石叟点点头,又摇摇头,似不能确定,犹豫道:“当年黄帝也曾预言,只要诸神不离神道,诸魔亦不能脱离鼎镇。”
“你的意思是,诸神有违神道者。”
他沉默良久,“不敢说。”
这时,一种声音似泣似诉地从远方传来。石叟的脸色一变,长叹一声,“你听,这乐声。”
我凝神听了一会儿,“这乐声中满是悲愤之情,不知何人所奏?”
“你虽然身处东夷,但对乐声却有难得的通融,真是令老夫刮目相看。”
我脸上一热,“不懂,不懂,随口一说而已。”
“这座山叫常羊山,”他指着夜幕下与天际连为一体的黑色的山体,“和其他的大山没有什么区别,但你也许不知道,这里就有一座黄帝所铸的金鼎。”
“哦!”我吃了一惊,不由地站起来望着黑黢黢的常羊山,感觉上它本身就是一只巨大的怪兽趴在那里,随时要吞噬一切,“那么说,这山上有一只魔怪了。”我感觉我的声音有一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