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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逃不掉的现实

高烧昏迷的杨曦云由老爷子和绿禾他们照顾,冷江枫则处理相府的事情。忙得没怎么吃饭睡觉。

杨曦云是在第三天中午醒来的,经过雨水的冲洗万物似乎变得格外干净,空气清新洁净,就连阳光都变得无比干净明媚。还有几只鸟在唧唧喳喳的叫个不停,现在的王府安静祥和,温暖美好。

“小姐,你终于醒来了。”绿禾含泪说道,接着又破涕为笑。

“我躺了多久了?”杨曦云虚弱无力的问道,小脸惨白得近乎透明。

“两天多了……”绿禾哽咽着说,脸上写满了担忧和疲惫。

“是嘛。”杨曦云眼神飘渺的看着前方,似乎要看到世界的尽头一般。

“姐姐……”就在杨曦云出神的时候,一个稚嫩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听到声音的时候杨曦云就看到穿着墨绿衣服的小身子跑向她,蓄满了泪水的眼睛红肿。声音里满是委屈和依赖。

“曦默。”她忍着哽咽轻唤,伸出纤细的双手把杨曦默搂进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黑发,心理也有了那么点点温暖,就仿佛杨曦默的体温顺着皮肤流进心里。

“姐姐,你好点了么?”杨曦默抬起小脸担心的问杨曦云。

“姐姐没事了,曦默这几天乖么?”杨曦云挤出一抹看上去还算不错的笑容,小手轻拂着杨曦默的小脸。

“曦默很乖哦。只是姐姐一直不肯醒来陪我玩,我只能总是守在你床前等你醒来。姐姐,我……”杨曦默泪眼汪汪的说道。

“姐姐就知道曦默是个可爱乖巧的孩子。”杨曦云说道,心却在抽痛。

“姐姐,我饿了……”杨曦默拉着杨曦云的手说道。

“好啊,正好姐姐也饿了,我们这就用午膳吧。”杨曦云捧着杨曦默的脸说道。

“小姐,你有没有特别想吃的?”绿禾边帮杨曦云拉被子边问道,杨曦云的肚子很饿,都有些眼花了,可是她一点都不想吃。现在的她再不吃东西恐怕真的要倒下了,她可不能倒下,她要是真的倒下曦默怎么办?相府的事怎么办,爹爹和娘亲怎么办?所以她要让自己打起精神来,她必须吃东西。

“没有什么想吃的,给我准备些粥和馒头就行了。”杨曦云无力道,“现在应该是午膳时间了吧?”

绿禾答道:“是的,小姐。”

“世子爷没在王府么?”

彩娟说:“世子爷早上来看过小姐,嘱咐了奴婢几句照顾好小姐之后就又出门去了。”

“叫人把菜饭端上来吧,准备三副碗筷。”

“是,小姐。”

“绿禾,彩娟,你们两也下去吃些东西吧,吃完东西休息会。”杨曦云看着绿禾和彩娟道,两人眼睛红肿,一脸疲惫。

“小姐,这怎么成,你身体刚好,没有我们伺候着奴婢不放心。”绿禾不同意。

“小姐,我们就轮换着休息也行的。”彩娟也不同意

“我没事,还有别的丫头可以使唤的,你们两先养足精神,这几天有你们忙的呢。”杨曦云严肃道。

“小姐,可是……”绿禾还想说。

“好了,都别说了,我可没有多余的力气跟你们多费口舌啊。”杨曦云生气道,她现在是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

“那奴婢先伺候你洗漱吧,彩娟在这陪小少爷。”绿禾只能依了。

“曦默,你先等姐姐一会儿,姐姐先去洗漱,然后我们就用膳好吗?”杨曦云把杨曦默身子扶正,捧着他的脸,宠溺道。

“好的,姐姐。”杨曦默乖巧的回答。

杨曦云洗漱完毕,她牵着杨曦默走出内阁正好看到抬脚进屋的冷江枫,他穿着白色锦衣,身材依然挺拔,只是那菱角分明的俊脸上有着疲惫之色,那双漆黑如夜的眼眸深邃而平静,看不一丝的情绪。

“醒了。”他依然用那淡淡的口气问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似乎连担忧都没有吧杨曦云想。是啊,他不会对她有太多的担忧,从此以后她将是一个毫无背景女人,甚至连娘家都没有了。

“嗯,先用膳吧。”杨曦云苍白无力的说道。牵着杨曦默走向餐桌,冷江枫嗯了一声之后进屋,净手之后也走向餐桌。桌上的菜饭冒着热气,香气扑鼻。

三人围着餐桌用午膳。

杨曦云给杨曦默夹了他喜欢吃的菜,她自己也硬着头皮喝了一碗粥,一碗白米饭还有两个馒头,吃了这些之后杨曦云觉得自己活过来了,身体充满了力量。杨曦云觉得没有一句话比‘民以食为天’更在理。

用膳期间三人都很沉默,除了杨曦云给弟弟夹菜说了几句话之外再没有说过别的半句话,就这样静静的吃着,各想各的心事。

杨曦云放下碗筷之后,冷江枫盛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放在她面前,谈谈的道:“把汤喝了。”语气里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杨曦云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端起碗喝汤。汤汁很浓,香甜鲜美,煲汤的火候很足。喝了碗热乎乎的汤,冰冷的心似乎没那么冷了。她放下自己的碗,给杨曦默也盛了小半碗汤,如果这汤可以让人的心变的暖和她希望弟弟的心也能变的暖和些。

吃饱饭之后杨曦默就窝在杨曦云怀里,生怕自己的姐姐消失了一般,杨曦云知道,他是想问自己爹爹和娘亲的,可是他却没有问出口,只是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自己的姐姐。他是怕的吧,怕姐姐伤心,怕姐姐又生病躺在床上不醒。在杨曦云昏迷的时候他总是坐在床边守着,他是害怕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尽管这里的人对他都很好,可是那种好比起自己的亲人那是不一样的。

杨曦云知道,年仅八岁的他是知道些什么的。她为他的不哭不闹感到心疼,可是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尽量关心照顾他,却也不能做得太过。

“曦默,困吗?想不想吃水果啊?”杨曦云抱着他问,杨曦默则在她的怀里使劲的摇头,上下眼皮明明在不停打着架,可是他依然坚持着不让自己睡觉。

“好,那姐姐给你讲故事可好。”杨曦云轻轻抚摸着杨曦默的头发说,她尽量像之前那样跟他说话。

“好—”杨曦默用稚嫩的声音回答,不过,少了往日的那些兴奋。最后还是在杨曦云的怀里沉沉入睡,只是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冷江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杨曦云和杨曦默,他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温馨从他心底一闪而过,心理虽有震撼,却无法抓住。对他来说这是一种多么陌生的感觉。他发现杨曦云却真的是特别的,昏迷之后醒来竟然可以这样面对至亲之人离世的悲痛结局,她是心太硬还是太坚强?

她还是如此美丽,美得炫眼,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美得遗世独立,现在的她小脸惨白,美得凄凉。瘦弱的她如一片雪白的鹅毛,仿佛风轻轻一吹就可以把她带走,他忽然害怕风吹起把她从他眼前带走。

冷江枫把杨曦默从杨曦云怀里抱走,他挺拔的身姿抱着杨曦默进入内阁把孩子放在他和杨曦云的床上,替他盖好被子。

杨曦云跟在冷江枫身后,等他把杨曦默的被子盖好之后她也坐到了床边,静静的看着杨曦默的睡颜,他睡得不是很安心,眉头一皱一皱的,怕是做恶梦了吧。杨曦云伸出纤细雪白的手指轻轻抚平了那褶皱的眉头。杨曦云想,从今往后曦默再也不能继续像从前那快乐幸福的生活了,从此甜甜的梦将变得黑暗而恐惧了吧,曦默,你让姐姐如何帮你把那恐怖而黑暗的噩梦驱逐走,还你甜甜的梦?

她红着眼却不让眼泪流出,她不能让自己软弱!

杨曦云看着冷江枫故作平静的说:“爹爹和娘亲……”最后还是哽咽了,然后说了另外一句话“这些天谢谢你。”

冷江枫在她身旁坐下,表情淡淡的看着她,说道:“听相府幸存的下人说,火是从岳父岳母的房间燃起的,等巡逻的侍卫发现,火已经烧开,他们拼了命也充不进房间救主人……由于火烧得太久,遇害的尸体已经分辨不出面貌,现在还不能确定岳父岳母的尸首……”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相府大多数人幸存,可是相府几乎被烧光了……”

杨曦云有些奇怪,问冷江枫:“为什么相府的下人会大多幸存呢,而父亲和母亲他们却无法逃过这一劫?”

“大火是从岳父和岳母的屋子燃气的,而其它的下人住的地方离他们的院子有些距离,他们发现大火还是可以逃出来的。”冷江枫看着杨曦云说道。

杨曦云看着他,欣慰道:“这样也好,多一个幸存者少一份罪。”、

冷江枫愣了一下,她是这样想的吗?

“带我去看看那些尸体吧,我也许能认出父亲和母亲……”杨曦云哽咽道,她的身体忽然冷如冰霜,僵硬得如没有生命的岩石。

冷江枫说好。然后吩咐道:“子华,照顾好小少爷,他醒来就派人来相府通知。”

“是。”

冷江枫抱着杨曦云冰冷僵硬的身体时他的心颤抖了一下,这不是一个活人该有的温度。他用内力温暖她,可是他的温暖似乎无法传递给她。

“没用吧,心要是冷了身体是无法温暖的。”杨曦云说道。

冷江枫静静的看着杨曦云惨白的脸,她的脸太白,白的几乎透明。可是她依然倔强,不需要别人的关心和怜悯。他那种失去至亲的痛苦,他是想帮她分担些的,可是,在她心理他的位置还没有夜澜箫和冷江辰重要,她不信任他,想到这里他很恼火,想就这样不管她了,最终他还是没有这样做。

冷江枫和杨曦云是坐马车去的相府,冷江枫把杨曦云扶下马车,她看到了她曾经的家了,可是现在……没了

杨曦云看着如今的相府,断墙残壁,凄凄凉凉的没有活物,往日的美丽景象已经变成一堆尘,被雨水带走,埋入尘土。杨曦云喜欢的那棵枫树已经烧得只剩下一截黑桩了,想必它的生命已经在大火里燃烧殆尽了吧。

尸体是停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侍卫把守着。冷江枫带着杨曦云走到尸体旁对她说:“所有遇害者的尸体都停放在这里。”

雪白的白布与相府的黑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此刻,黑色和白色都是死亡的颜色。

杨曦云看着那些白布,她很想逃走。最终她没有这么做,很多时候人就是只能想想,不能用实际行动,这其实是多么悲哀。

她颤抖着身体走到那些尸体旁边,用颤抖的手掀开一张张白布,细细看着每一俱尸体,她检查到一俱尸体,这俱尸体的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金指环,指环很普通,只是指环的里侧刻着一个“依”字。杨曦云僵硬冰冷的脚一软就跪倒在那俱尸体旁边,地面冰冷而潮湿,对于这些她一点都没注意。

“你怎么了?”冷江枫连忙把杨曦云扶起来,她的白色裙摆已经沾上了黑色的泥土,显得很突兀。

她没有回答,只是接着检查了旁边的另一俱尸体,尸体上的右手中指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金指环,只是这只指环的内侧刻着另一个“明”字。

杨曦云把指环擦干净之后又戴回尸体上,此时的她头重脚轻,世界变得黑暗无光,天旋地转,胸口已经透不出气来,在这之前她还想着父母也能逃过这一劫,可如今看来,那只是自己的妄想吧了。

冷江枫把她搂进怀里,她在他怀里颤抖,却是哭不出来。她颤声道:“这两具尸体是爹爹和娘亲的,左边那俱是爹爹的右边那俱是娘亲的。”

“我知道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担心自己的身体。”冷江枫安慰道。

杨曦云觉得世界上最残酷的现实就是:人死不能复生。

“后事还得麻烦你,我想让他们入土为安。”杨曦云泛白的手指抓紧冷江枫胸前的衣服说道。

“好,一切交给我就好。”冷江枫说道。

杨曦云没有想到,这个几天前还很陌生的男人,这会就成了她现在唯一能依靠的男人,他虽然冷漠冷言却事事亲为,英俊的脸上也染上了层层疲惫,这让她的心有了那么一丝丝的触动。

葬礼的所有事情都是冷江枫在安排,安抚相府活下来的下人,杨曦云给了他们一大笔银子,他们哭着说他们没有保住主子,没有资格收小姐给的钱。杨曦云含泪说道:“这不是你们的错,父亲母亲和其它人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你们的,你要好好活下去,带着他的那份一起活下去。”

遇难者的家人杨曦云就给得更多了,她现在除了钱没有其它的了,也除了给些钱让他们生活的好些,她没有其他的更好补偿办法,这也是她给自己的灵魂慰藉。

杨曦云这些天确实浑浑噩噩,感觉一点都不真实,她似乎不会哭了,也许是不想哭了,也许是哭不出了吧。她把一切都告诉了还不懂事的弟弟,她告诉他:爹爹和娘亲去了另一个地方,以后再也见不着了。他们以前的家已经被烧毁,几乎是什么都没留下(只留下一片心痛的响声)。

她说,从此就有姐姐来照顾你,有姐姐在的地方就是家。杨曦默大哭了一场,在葬礼上又哭了一场,之后就再也没有哭过,可是笑声也少了。一夜之间失去了自己最亲的人认谁都高兴不起来,这就像一场噩梦,永远的埋葬在他们姐弟两人的身体里,永远都割舍不去,它让人不得安生,永远的。

这就是现实,无法逃离,只能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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