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笑容不减,那样英俊的面容,以前常常是面无表情,如今,笑脸盈盈,倒真的像是个富家公子,十分好相处,只听他笑道:“谢谢二位了。”
两暗卫战战兢兢地接下了帝师的道谢,慌忙去准备路标。
帝师关了门,脸上笑容依旧,原来,笑是一件那样美妙的事情。
做了帝师之后,有几百年未曾展颜笑过了,帝师自己都忘了,甚至于他自己的名字,好像,也快忘了,叫什么呢?
好像,姓陆,名字呢?是不是叫逸之?
陆逸之……
好远的名字。
我们权倾天下的帝师,陆逸之……
终于就要解放了,成为一个正常人,会笑,会悲伤,会哭,会怒,终于不用坐在那样高高的位子上,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却哭不得,伤不得了。
陆逸之,你要成为一名真正的凡人,没有人会再限制你了,你的悲伤喜悦,都可以用心自己体会了。
陆逸之看着自己手腕里那条紫色的筋骨慢慢褪色,微微一笑,发自内心的微笑,那样英俊的面容,霎时间黯淡了周围的一切。
同一时间,归炎手腕里,一条青色的筋骨慢慢变成紫色,那样的深紫色,触摸上去冰凉,里面,缓缓流动的,是另一名帝师的使命。
我们的帝师,不,应该说是陆逸之,躺在床上,微微闭眼,长长翘翘的浓密睫毛安安静静地一排排开,嘴角微勾,眉眼柔和。
真真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模样。
林锦七回了房,一觉睡到傍晚,翻了个身,突然,窗外传来扑闪扑闪的声音,林锦七猫眼微微一瞪,下了床,开了窗户,见一只十分可爱的白鸽子,跳在窗台,大大的眼睛,肥肥的身子,那样纯白色的毛发,惹得林锦七手心痒痒。
林锦七小心翼翼地伸开手,却见那小白鸽完全不怕生,那圆溜溜的眼睛绕着林锦七看了一圈,便叽叽喳喳地跳到林锦七的手掌心。
外面的风微微冷,又干又冷。
林锦七打了个寒战,赶紧关了窗,把小白鸽小心地迎进房间,然后嘻嘻地逗着它玩。
那小白鸽看了眼林锦七,一个扑闪跳到林锦七的肩上,叽叽喳喳地跳着,好似说什么。
林锦七给它十分娇憨的小模样逗得十分开心,伸开手让它跳到掌心上,认真地瞅着它看,突然,那小白鸽的脚上,绑着一个小小的信管。
林锦七解开那细细的小绳子,拿下那信管,展开一看,霎时间黑了脸。
哭丧着脸蛋,猫眼委委屈屈地盯着那信管子看,嘀咕了句:“又不是我的错,你罚我也没用啊。”
那信管上洋洋洒洒地写着几个漂亮的小楷:“七儿生活可安好?叫我好生想念。”
林锦七看着那几个字,头一个大,她还可以想象到沈墨白写这几个字时嘴角微笑,眼神微冷,好似可以杀人,“七儿,你小日子倒是滋润的很,倒叫我十分挂念呐。”
不敢想下去,林锦七感觉周身的空气霎时间冻结成冰,冷的她身子一颤,哆哆嗦嗦地爬上床,裹在被窝里,歪着脑袋想了想,好似也有几天没见到沈墨白了,如果让他知道她没有他在身边小日子过的相当滋润和放肆的话,不知道会多生气吧。
林锦七吞了吞口水,完全可以想象到沈墨白眼里凌厉,却仍是一副笑脸盈盈的模样,“七儿,你倒是让我好生挂念呐。”
然后逮住她,锁住她,不给饭吃,不让出门……
这样的日子,林锦七是怕极了。
沈墨白自从林锦七跑了之后倒也完全不担心,现在明轩在府上,林锦七如果出现,是万万不行的,早早在认识林锦七之前,沈墨白就养了一双白鸽,通晓人言,十分机灵,可以以味道寻人。
所以才放心让林锦七离开。
林锦七当初在府上住过一阵子,留下的东西大多是有她身上的味道的。
要找她还不容易?
林锦七知道,沈墨白既然给她写了信,她是一定要回的,要不然,随时给抓回去都是有可能的。
于是,林锦七披着厚厚的棉被,下了床,拖着棉被走到了书桌前,哆哆嗦嗦地坐下,正正经经地拿起笔,想了想,舔了舔毛笔,然后下笔。
亲爱的沈墨白,我也很想你。
写到这里,林锦七看了看,左右不对,这明明不是她心里所想的,她想的明明是,恶魔沈墨白,我一点儿也不像你。
可是,林锦七谁都不怕,唯独怕沈墨白,所以,她绝对没有胆子这样写。
然后,林锦七歪着脑袋想了想,呼了口气,披在她身上的棉被歪歪扭扭地掉了一大半在地板上,林锦七仍然在思考。
终于,又重新下笔。
这次,林锦七画了一个大大的爱心桃。
标志:这是我想念你的心。
那颗心画的大朵大朵的。林锦七还试图说把心的中间涂满红色的胭脂,让它看起来更加有说服力一些,可是,看到那脆弱的宣纸,不得不放弃了。
然后林锦七十分满意地拿起那张宣纸,用力吹了吹,试图吹干那墨迹,笑了笑,甚是满意地左右再看了看。
这下子,沈墨白那老狐狸不会生气了吧?
相当满意自己的作品,等那墨迹干透了,才学着沈墨白的信纸那样,小心地捆成一根细细的信管子,然后用原来的那条小小绳子绑好,拍拍小白鸽的脑袋,嘻嘻一笑,道:“你乖。”
然后拉开身上披着的棉被,走到窗前,开了窗,双手捧着白鸽,往天上一放,小白鸽扑闪着翅膀,远远地飞走了。
那厢,萧墨站在沈墨白的身边,明显感觉到这厮的气场变得无比温和,明明前一秒还因为一个下属没法跟踪一件贪污案脸色难看,后一秒,当小白鸽扑闪着白色的小翅膀,带来一张涂满黑色墨迹,字迹歪歪扭扭的信纸时,沈墨白原本十分难看的脸,一下子变得十分温和,竟然还带了几分微笑。
萧墨的腿儿颤了颤,吞了吞口水,“主上,那,靖州那知县的贪污案如何处理?”
沈墨白眼睛仍然看着那张涂鸦,眉眼柔和,倒不是前一秒那个煞星,温文尔雅,轻轻开口,“传津御,彻底查办此事。”
萧墨诺了声,退下去。
沈墨白这厢还看着那张图纸,眉开眼笑,似是心情十分不错,尤其是某女的一句谎话:亲爱的沈墨白,我也很想念你。
这句话,怎么看怎么好看。
真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将那信纸对折,然后贴身藏起,嘴角微勾,这可是以后对付着小狐狸的好东西,要好好收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