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扯大当家的衣袖,朝那人努努嘴:“大哥,把他请过来吧。”
看了一眼大当家,对他的疑惑神情不予理睬,自己也不是那种随便理睬陌生人的人,今天此举确实事出有因啊。
只等那船相靠近时,撩起衣袍,朝那人的船跳过去,笑笑道:“这位……恩,姑娘,在下大哥偶听仙乐,对你赞不绝口,姑娘若是不嫌弃,能否移驾?”
那人看不出是男是女,林锦七微微抹了把冷汗,见那人听完身体僵了僵,然后转过身对着自己,似笑非笑地扫了自己一眼后,幽幽道:“小哥儿,风liu无端,倒也俊俏得很,奴……奴家这就随你走。”
那人说到“奴家”时表情抽了抽,一脸认命地随着林锦七到了大当家的游船上。
众人见她踏上甲板,纷纷倒退两步,唬得花容失色。
林锦七不满地“嗤”了声,倒也不在意,只小声在那人耳边道:“他生气没?”
那人耳垂微微红了红,小声应道:“他说了,让你玩得尽心些。”
林锦七背脊莫名其妙的一阵风过凉飕飕的,想也知道那人说这话是啥表情了,硬着头皮还是把“他真的很生气很生气?”吞进去,没敢问出口。
林锦七为自己的未来默默地哀悼三秒钟后,再小声问道:“你是女的?怎么以前不见你?”
那人身子再次僵了僵,颇有几分咬牙切齿道:“我叫花娘。”
林锦七禁不住笑开来,花娘?好名字,倒和花非花有几分相似,只是这人好像不怎么高兴啊。
磨磨蹭蹭地,总算在大当家快要发火的时候林锦七凑上去亲昵地笑笑,朝花娘喊道:“花姐姐,这是我们大当家的。”
花娘一脸古怪地瞅了瞅她,点点头,小声道:“大当家好。”
大当家默然不做声,冷眼看着她,心里疑惑,虽然沁罗国的女子高挑如男子,却是不如眼前这位女子这般模样,高挑瘦削神色沉静。
林锦七心虚地笑笑:“大当家,我想……”
“不行。”冷冷的拒绝。
林锦七一愣,还没说完呢,难道她的心思这样明白呀,大当家竟然还没听完就拒绝了。
可是以往,咳咳,虽然不能说是以往,可是也认识了好几天了,还没听过大当家这样冷到冰冻的声音。
“可是,我想学,然后唱给你听。”委委屈屈地哭诉。
“……”骗人的,骗人的,不要被骗了。
大当家别过脸去,就是不看她,谁不知道一看待会什么都答应了,谁又不知道这是她的阴谋。
林锦七见状,有些抽泣道:“算了,是我强求了,大当家拒绝的好。”
说得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好似就快断气了一样,大当家这才想起她来葵水了,若是情绪大起大落也不好。
心里原就不怎么坚硬的墙门渐渐倒塌,在林锦七把小手搭在他的衣袍上时,瞬间湮没。
哎,太没原则了。
大当家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终究狠不下心拒绝她的要求,却又无可奈何道:“你说的,可别闹出事了。”
林锦七见他语气间松动了几分,忙再抽泣几分,重重地点点头,带了些鼻音道:“大当家不信我就别答应我。”好似赌气一样。
大当家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好似也有过一个这样的女子对着他撒娇赌气,那日梨花墨白,春日暖暖,三月莺飞,那人语笑嫣然,似乎是一样的眉眼,却是不一样的情志。
心里更软了几分,道:“算了,你喜欢就带吧,只不许闹出事来了。”
林锦七这才收了泪水,还不忘在大当家马匹上再拍上一巴掌,道:“大当家对我最好了……”
花娘听得一阵恶寒,只晓得这林锦七末日要到了,竟然对着别的男人这般亲昵模样,哎,主子,你可别动怒啊。
林锦七朝花娘眨眨眼睛,笑了笑,道:“花姐姐,你别怕,我们大当家看起来凶巴巴的,实际上人很好的,是很善良的人呐。”
花娘看了一眼被林锦七一番话震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复杂地看着林锦七的大当家,不动声色地敛了敛眼色,这大当家是否是慈善之辈,还不一定呢。
林锦七向着花娘凑过去,拉拉她的手,突然惊愕一声,饱含同情道:“花姐姐的手怎么这般粗燥,好大的手啊,花姐姐一定受了不少苦头。”
花娘一个不经意被捉了手,还没来得及脱手,便听得林锦七同情的一番话,抬眼瞧见她正深深地看了自己一眼,道:“花姐姐,我会好好待你的。”
花娘一个气炸,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半晌,花娘合了合眼,缓缓睁开道:“也好,只要你不嫌弃我丑。”
林锦七平生只要把自己照顾好就让人谢天谢地了,花娘自是不敢随便把自己的性命交在这个大言不惭却丝毫不害臊的女子身上。
只好应了应,主子说了,什么事先让着她就好。哎,现在,混口饭吃都困难重重啊。
林锦七听她好似绝望的语气,顿时觉得肩上似有几千斤重,心中更加坚定要好生照顾她才是。
若是让花娘知道她的想法,怕第一个便是废了自己这张嘴罢。
大当家看着花娘,心思难猜,只微微阴沉着一张脸。
午后阳光暖暖,船板上无人敢吱声,只那调皮的阳光把小手伸到大当家的脸上,站在甲板上,大当家的脸一半光亮一半阴沉,竟似鬼魅一样,那一半光照的脸好似在笑,柔和了大当家一半坚毅的脸的线条,另一半却在阴暗处,好似**席卷而来,让人不敢近一分。
林锦七拉拉花娘的手,避开大当家探索的眼光,扯了扯花娘,往甲板的角落里去,小声道:“花姐姐,把你那块白玉让我瞧瞧。”
花娘从衣袍上摘下白玉,小心地递给林锦七,道:“主子也给了你一块。”
说罢,在林锦七不可思议的目光下从兜里重新掏出一块通体白色,却是夹带了几丝血色的玉出来,道:“这是你的。”
林锦七接过手,只觉得那玉好似懂人性一样,温温的,一点也不似刚刚花娘那块触手阴凉,当即笑笑,哼,还算不错。
花娘拿了根红线穿起林锦七手中的空灵玉,在林锦七诧异的目光中打了结,郑重道:“请小姐妥善保管好。”
主子的一片心思,做下人的都看得如此明白,难道这个小姐真是不知?
花娘的神情严肃,虽然一半脸尽毁,可仍让人不容置疑的认真起来,林锦七缓缓收回笑容,只复杂地看着空灵玉,一言不发,便把收回兜里。
至于大当家说的多么好玩的游湖,林锦七到了太阳回家的时候还没见到,早上早早折腾起来,现下在船上吃完晚膳,林锦七便病怏怏地携了花娘一道想睡觉了。
进了船舱,花娘还犹自惊骇于大当家听闻林锦七要和她睡时骤然冷却的眼神,这边林锦七早就退了外衣,散下头发,一头乌丝像瀑布一样倾泻而下,贴着里面的白亵衣,描绘出林锦七独有的属于少女的曼妙身躯,林锦七眼神仍在睡与不睡间挣扎迷茫着,见花娘愣愣站在舱门处,不满地嘟哝一声。
“怎么还不过来睡?”完全想要进入睡境的声音,嘶哑的,不满的。
花娘这才惊醒过来,半张看着差强人意的俏脸忽然红了红,局促起来,道:“小姐先睡下吧,花娘这边还有事情没办完。”
还没待林锦七反应过来,花娘一个踉跄跑出船舱。
林锦七嘟哝了一句,这才想起白天花娘给自己的那块空灵玉,半眯着眼睛,从兜里掏了掏,拿出来,印着烛光的侧脸,此时娴静而美好。
左右瞧瞧手上的玉,触感温凉,林锦七微眯着的眼睛微微弯了弯,让人猜不出这双含笑的眼睛是赞许的还是开心的。
那晚,林锦七正赖在沈墨白的床上,沈墨白静静地看着她,半晌从衣袍上摘下一块白玉,缓缓道:“七儿,你看清楚这玉。”
林锦七接过手,细细地看,疑惑不解,沈墨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以后若是有人持此玉见你,必是我的人,你大可放下心就是。”
顿了顿,沈墨白平凡的脸上凤眼微微挑了挑,顿时光华流转,熠熠生辉,继续说道:“你的玉,我还不准备给。”
林锦七愣了愣,没想到自己也有,当即问出口:“咦?我也有?怎么不给我?”
沈墨白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道:“因为我还没确定……”
之后此事便一直搁着,虽然林锦七很想也拥有这样一块到哪里都有官员阿谀奉承的白玉,可是沈墨白神神秘秘的不给也没办法啊。
没想到,今天竟然就给了,还是托着花娘给的。
林锦七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不一样的感觉,不同于和师父的,不同于花花的,月哥哥的,甚至于爹娘的。
可是这种身不由己的感觉确实微微吓到了林锦七,于是林锦七收敛了唇边未达意的微笑,把重新空灵玉放在兜里,免得看着心烦。
翻了个身,心里疑惑微微闪过,奈何睡意太浓,像床厚厚的棉被袭压而来,林锦七抵不过,终究咕哝几句,翻了个身,便睡过去了。
秋意渐深,风儿习习,倒叫人觉得几分心寒。
船舱外,大当家遣退了众人,随意坐在甲板上,高大的身影染了几分秋意,竟觉得萧瑟和孤独。
拿起一坛酒,大当家对着晚秋的月亮看了看,好似睹物思人般,眼里渐渐盛满了痛苦和寂寞,仍是那个脸色坚毅的男子,不过是在这样寂静无人的秋夜里盘腿而坐,一坛酒,一个背影,一轮月,一潭湖水,渐渐勾勒出夜的宁静。
月亮背后,淡黄淡黄的光晕,柔柔的散开来,似乎是一股淡淡的悲伤弥漫,连湖水里的月影也朦胧起来。
此夜,是月睹人,还是人陪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