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吴玉兰的谈话中,程芳如才知道她刚进入殷府三个月,本是书香之家,因家道中落,被迫卖身,被老王妃买了回来,本是想买回来做个丫环,却又因她长得柔美可人,琴棋书画精通,续而纳入了殷寞寒房中。
但据她所说,这三个月来并没有与殷寞寒同房,以至说吴玉兰只是一待妾,并不能称之为侍妾。
程芳如看她长得秀雅文静,一副乖巧惹人怜样,芳龄才十八,又还是处女,实不敢去污蔑这朵含苞待放的花蕊。
于是喝了几壶茶也没提惹王爷的计划,只当是朋友一样谈天说地,吴玉兰甚少说话,大多是程芳如在说,她在答,神情羞怯,却又礼义周全,果然是书香之家!
送走了吴玉兰,程芳如倒头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已是黄昏时天,落阳处云层血红似的,一片片,一簇簇,熏染了大半个蓝天,大雁轻盈而过,留声无限,大地一片金黄。
站在窗前远眺,心情舒畅,豁然开朗!
洗漱一番后,程芳如来到了大厅处,发现厅中椅上坐着一位女子。走近,对方也适时站起轻道:“思思见过王妃。”
程芳如望着她,这个女人也是第二次相次,大概二十三四岁的女人,肤色红润,媚眼传情,神态庸懒,气态淡雅。
“看来你是有目的而来了,请问我能帮到你什么?”程芳如看着她的表情,知其来这里,必是有因了。
“王妃多疑了,我只是来坐坐,所以不敢打扰到你的睡眠,我看这些时日都没来看望您,所以闲来无事就来了,这应该不算有目的。”两人皆坐下,苏儿捧上了茶和糕点。
“有劳你了,喝茶。”
“王妃变了许多。”杨思思望着低头喝茶的程芳如道。
“是吗?你也变了啦。”程芳如胡扯,应酬话。
“以前你说话不会如此轻松自在,一向寡言少语的。”杨思思说道。
“是吗,或许我是不想再沉默了。”程芳如又扯,心想当然不能相提并论了,根本不同的两个人嘛。
“是啊,王妃真幸福,历练十年,现在终可与王爷修得共枕了。”杨思思自嘲地道。
“听你的语气,我确定你在吃醋。”程芳如想着殷寞寒这几天住在这里的事。
“王妃,我该吃醋的人不会是你。”杨思思坚定地说。
“哦,那会是谁这么荣幸呢?”程芳如笑问。
“王妃,你也清楚,我来殷家都六年了,却从没怀孕。而二王妃十年来却为王爷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人,不能孕育孩子是最悲惨的事,偏与她同侍一夫的另一个女人却能连生三个。你想,我心中能有平衡点吗。”
程芳如望着杨思思,知她是在不平衡点在季艳姻身上,听到她不能孕的事,也确是为之怜悯。
说道:“命运对你来说很不公平,是吗?”
杨思思苦笑道:“燕敏的事,着实令你们叹惜,可是我宁愿那个人是我,至少她能怀过孩子。本来以为不能孕育的女人除了我,还有一个王妃你,却没想到最终只是我一个了。”
程芳如想笑,却笑不出来,这个女人充满了无奈和不平。
“王爷去你的房中是最殷勤的。”程芳如提醒她,她一直是在受到殷寞寒的“高素质服务”!这个消息在季艳姻处得到的。
杨思思并没像其他人一样,说到这闺房事给脸红耳赧。反而是一脸忧郁地道:“这又能如何,我始终不能怀孕。女人都是母凭子贵,当我人老色衰时,王爷又嫌弃时,我就没有了依靠,这比现在你们眼中所谓的宠幸反而是不幸。”
“你该尊照的是‘只在乎曾经拥有’这句话来活着,这样可能会比较快乐。”程芳如也没能安慰到她。在这个古代,没有养老保险,人类只能依持下一代的扶养,杨思思却很不幸两者皆无,对未来的忧愁也是人之常情,只能安慰她该有用另一种心态去生活。
“说得轻巧,却又谁能如此阔达呢?像你,十年的岁月蹉跎,还不是把王爷扯回去了,且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很快就能够怀上孩子,而我只能孤苦伶仃一人了。”杨思思望着程芳如忧伤地说。
“你还有王爷?”
“他是一个男人,一个拥有权利地位的男人,当青春逝去时,他又怎会有闲情逸致记得曾经有我这个人。”
“王爷对你很差吗?”
“不能这么说,王爷待我很好。只是男人都薄情,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你对男人的认识就是如此吗,你不相信能与男人有爱情,能够恩爱白头到老吗”
“我的父亲,我的哥哥们,都是如此,我看惯了母亲和嫂嫂们的眼泪。我所认识身边所有的男人都是三妻四妾的人,哪个男人能记得自己发妻呢?我只愿做王爷的妾。却没想到我这么卑微的活着,最终却连孩子也没能怀上。”杨思思说完,转过头去。程芳如知她在掉眼泪,心知她是个性情坚韧的人,流眼泪也不愿让她看到。本以为因她受殷寞寒的宠爱,会有所娇纵,却没想到又是一位悲伤的人。
等杨思思停止抽哽咽后,程芳如才道:“王爷并没有介怀你没为他生孩子,是吧?与你相处的时间比我们这几位妻妾谁都多,不是吗?”连续两个问题发出,程芳如感到殷寞寒并没想象中的冷谈,或许他也看到杨思思的绝望,以至对她格外关怀。
“是的,一直以来他对我都是特别的,我以为我是府中最受王爷关怀的人,可是当你跳河被救回后,我就发现王爷看你的眼神已经有所改变。这一直是我害怕发生的事,今天跟你坦白了心思就是想告诉你,我很绝望,也很怅惘,我不知我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我感到生命已经在和我数时间了。”
“你有必要将事情想得如此严重吗,或许你看到的并不是你认为的。你担心王爷因我而冷落你,可你有没想到,王爷看我的眼神有所改变并不是我想要的?”
“这话怎么说,你在对我炫耀吗?能得到一个男人的垂爱是千万个女人心中的梦,凭什么说不想要?”杨思思有些许激动了。
“对方是王爷,能得到他的爱,你必会欣喜若狂。但是,如果对方不是王爷,或许或许只是一个扫地的奴才,一个一心一意爱着你的奴才,同时在你对他没有爱意的情况下,你会炫耀这个当奴才的丈夫对你的爱吗?你会觉得心花怒放吗?”程芳如问道。
“王妃,我又怎么会有一个当奴才的丈夫,别忘了我也是王家的人。对一个奴才的爱我有的是鄙视,怎会开心,还拿来炫耀?”杨思思骄傲地说着。
“那我用另一个比喻吧,或许有一天,王爷不再是王爷,落魄到成了一个街头乞丐,你还会像现在那样爱着他,追随他吗?”
“王妃,真是越说越离谱了,王爷生来是王爷,就一辈子是王爷,怎么会变成一个乞丐?”杨思思急切地说。
“是你不敢想象王爷会有那么一天吧,你根本无法接受王爷无权利地位的可能性。我相信你也明白,这世间没有绝对,只有任何你意想不到的可能。”程芳如尖利地指责她。
“王爷是我殷王朝的亲臣,是皇上的堂弟,是王家的人,如果像你说那样,一位王家人会变成一位乞丐,那不是说整个王朝人都得成为乞丐?你这是在诅咒大殷王朝。”杨思思严词厉声地说。
会有那么一天也说不定,程芳如心中暗道。不过却是平淡地说对她:“你需要如此严肃吗,我只是打个比方。比喻王爷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无钱无地位后,你还会爱他依然吗?”
“我还是那句话,王爷不会有那么一天。”杨思思冷静地说。
“你在逃避问题,你连是否能再爱他都不明确,又怎能奢求别人的永久的爱。”见杨思思沉默不语,程芳如继道:“你有这样的反应或许并不是你的错,只能说是这个社会的错,一个未够进步的社会,一种不公平的制度所至。我曾梦见过有这样一种国家,他们的家庭都是一夫一妻制的,夫妻二人哪方有第三者介入都要视为犯罪,他们追求纯美的爱情。当两个人的爱情不再是存在是,就会和平地分开,无论男女都有权利去寻找属于自己的真爱。”
杨思思目瞪口呆地瞪着程芳如,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王妃,你真的是王妃吗,为什么你的思想,你的观感都变了,甚至对人的态度都变了。”
“你很怀疑吗?”程芳如无辜地望着她。
“难道时至今天,你还想要回到边国去,去寻回你那苦涩,分别了十年的爱情吗?”
程芳如心中一怔,这杨思思怎会知道这个躯体的事。
“如果可以,为什么不,是真爱为什么要丢弃,即使不可能,也要努力争取、追寻。”程芳如依然平谈地说。
“为什么是现在,十年后今天,以前怎么你不去争取?”
“因为十年后我认为我的爱情依然还存在,那就没有必要再忍耐。”
“你不担心你这样做会使殷王朝与边国再次发生战争吗?”杨思思问。
“笑话,为什么两个国家的事,要落到一个无权利,无自由的女人身上。”
程芳如笑着说。
“你想过你要怎么去追寻你的爱情,因为你确实是连权利,自由都无。”
“你为什么不问我,我在边国的情人已经死了,怎么去争取。”
“是啊,你怎么去爱?”杨思思问。
“因为失去后,我才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勇气,没有足够的坚韧,没有权利去追寻。”
“难道一直以来你都是如此有主见的人,你的沉默只是表面的,你忍耐地等有一天能会改变现实,可现在连现实的另一根玄都断了。感到无尽的懊悔,做着些与以前极对的行为吗?”
“也许是吧!”程芳如不想继续这个问题了,因为她对这个躯体以往的事一无所知,反而杨思思知得更多,没必要再把自己放在走下坡的地步。
在杨思思没有出声时,她就先说:“你今天来的目的是,你既没有生育能力了,就得一辈子依靠王爷的关怀了,却又没想到王爷的心像是开始另有所向,你很无可奈何地找上很可能是王爷下一站目标的我。我能明白你的心思,但是我要告诉你,要得到王爷的爱,不是用排除异己的方法,而是努力创造机会,像货物似的提高自己的质量,让王爷的目光永远放在你身上,对你永久关爱。”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我能够做这捉住了王爷的心,这对你有什么好处?”杨思思平静说道。
“我得到的好处是,让你去捉住他,我就可以像以往那样远离着王爷,过回我安然的生活,去祷念那死去了的灵魂。”
“王爷是我见过最优秀的男人,你就没有一点心动吗,毕竟你们同在一屋檐下生活了十年,没有夫妻之实,也有夫妻名份。你就是要为那个灵魂守候一辈子,甘心过着没有男人依靠的日子吗?”
“如果我也要去争取王爷的爱,那么你的日子不是更难过了。”
“不,你错了,没有你,也会有其他人,一个男人可以随意迎娶许多妻妾,也不会像你的梦境那样会犯罪。”
“所以王爷并不是我的寻梦,我理应对他放弃依赖的念头。”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当我老去迟暮时,想必也会有同伴了。”杨思思一听,知道自己的担忧是多余了,继而改变语调,亲和的说着。
“那可还一定哦。或许几年后我突然喜欢上王爷,想要为他生儿育女也不一定。”程芳如捉弄她。
“如果是这样,我也去跳河好了,等被救回来后,我的人生就如你的那样,变得坚韧,有异样的梦想,不一样的人生。”杨思思望着程芳如,语气轻松,没有了之前的严厉。
“你以为每个人都如我一样幸运吗,或许你跳河后,根本没被救起来,岂不是失去了生命。”
“我也会选择有王爷在的时候跳。”意思是她程芳如现在的身体跳河是有计谋的了。
“你敢肯定,到时候王爷一定会救你吗?”程芳如继续踩她的心。
“王爷不会救我吗,你认为他会不救我吗?”
程芳如在笑,一个骄傲的女人也是一个没有信心的人。
“这就要你去问他了。”答道。
“不,我想听你的见解。”
“我的见解是,我不知道?不过如果你真去问,你应该问‘如果我和你母妃一起跌到河里去,你会先救谁?’”
“那你说他会先救谁?”不死心,继续问。
“我的答案是他会先救他母妃。”
“那我不要听你的见解了。”杨思思道。
“那好啊,谢谢!”
“你这是什么回答。”
“就是‘好啊’、‘谢谢’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