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漫天的故事,让倾绮风似乎看见了一个极其不可思议,玄妙的世界,脑中萦绕不去,只记得终余痕说他一头银灰色的头发,然后就是自己脑中杜撰出的一个形单影只的背影,但是两千三百年的岁月,实在无法用想象一个正常人的模样去想他。
倾绮风深深叹了口气,眼睛却避不开对面坐着的这位让他感觉沉重的“债主”,心中一阵颓然:“终大哥,你是怎么知道福禄锁要被拍卖的?”
终余痕眼睛望向对面的聚宝楼:“想不想出去逛一逛?”
聚宝楼里面格局与一般高档的酒楼并无二致,一楼大厅,二楼包厢,三楼客房。只是门窗上面都卷着深黑色的卷帘,桌椅配置,房内装饰更加奢华讲究。
一进门来,不管你是来吃饭还是闲逛,首先每人要付十两的银子。
好在终余痕并不像哑奴那般因为银子的事情跟倾绮风斤斤计较,似是理所当然,往那门口收钱的小厮丢下二十两,便拉着倾绮风进去。
一楼大厅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三三两两围在挂满四面墙壁的画卷,议论纷纷。倾绮风这才看明白,原来这墙壁上满满的画卷,都是描绘的各种将要拍卖的宝贝,其来源价值一一在图画下面详细的标注。
有关于福禄锁要被拍卖的消息,终余痕便是从这里得来。
倾绮风左观右看,咧开嘴笑了一笑。无钱方知行事难,自己去打探了一上午有关聚宝楼的消息,却终没舍下十两银子,进来这里瞧上一瞧。
好在他还有些常识,福禄锁价值连城,应该会摆在比较重要的位置。倾绮风想着,往大厅正对门口的方向走过去。果然在偏左的一块,一眼看见了福禄锁的画图。
画是画的惟妙惟肖,甚至连上面雕刻的经文都大体描绘出模样来。而且工艺标注十分的详尽,只是来历不详,也没有提到卖家。
倾绮风在画前站定,与这福禄锁比起来,那块罕见的血玉便不够看了,看这大厅之中至少也有二十多幅画卷,这还是其中珍稀罕有,没有资格被挂在这里的又不知道还有多少。
倾绮风不禁摇了摇头,宝物虽然珍稀,却不过是身外之物,留着观赏也是好的,只是每年赢得天下之人趋之若鹜,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环绕一圈,倾绮风才终于意识到,倾家到底有多少无可估计的财产。
自己房中摆设的,随便拿出来一两件,在这里也可以占据一个很重要的位置了。
虽然见到了福禄锁被拍卖的图样,其余也无更多信息。倾绮风一转身,却早就不见了终余痕身影。大厅正中位置,不知道悬挂了什么宝贝,早就围满了人,更有刚进聚宝楼者对其他视而不见,径直往那里聚集。
倾绮风心中有些好奇,等了一瞬,便也往人群里挤进去,踮着脚尖看不出究竟。忽然有人从身侧拍了下他的肩膀,倾绮风还不待回头,那人就已经拉起他的手往外疾奔。
“快跑!”
“终大哥?”
倾绮风猝不及防,被终余痕拽的几个踉跄,好几次以为自己就要摔在地上,却能听见耳边呼啸的风声,一切噪杂都听不见,视线里一片混沌。
忽然的脚下一滑,倾绮风一下摔出去很远,摁着地面坐起身,触到一手的冰凉。原来还没觉得自己走几步,此时竟然已经身置冰天雪地之中,早就离了聚宝楼不知多远。
突然的空间转换,让倾绮风十分的不适应,不禁干呕两下,脑袋嗡的眩晕了一阵。
“到底怎么回事?”
倾绮风沉沉的喘着气,坐在雪地之中,好半天抬起头来,眼睛适应了漫天满地的纯白,坐着的地方已经是一个雪窝,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下得这么深了。
终余痕满脸带笑半蹲在倾绮风面前,从雪地里扒拉两下,翻出几根黑色的散碎树枝的小枝桠,随手一丢,竟然燃起一堆篝火来,慢慢的往人的身上传送着暖意。
“你看这是什么?”
终余痕在倾绮风身边坐下,手中擎着一幅画卷,在雪地上徐徐展开。
不消细看,但从这画轴跟画纸,倾绮风便已经清楚,这画卷便是聚宝楼的东西。不禁鄙夷的看了终余痕一眼:“想不到这般奔命,竟是为了偷人家的东西。”
终余痕一愣,干咳了一声:“我不过是遇到了点麻烦,反正都是要跑,这幅画顺手拿来而已。”
倾绮风挑了挑眉,终余痕的本事在自己心里可谓出神入化,还能有什么麻烦能让他这般奔逃?
抬眼望那画卷上看过去,上面描绘的竟是一幅卷轴,中间系着一段绳子,竟然没有一个文字的描述,一张纸上干干净净,再也看不出其他的东西。
“这是?”
倾绮风不禁好奇,按理这幅画卷便是大厅正中的那幅,吸引了那么多人前去围观,就是这样简单几笔就能描画出来的一个卷轴么?
终余痕盘起腿来,双臂抱肩,两眼微眯着细看:“的确有些奇怪,在聚宝楼最重要的位置上竟然悬挂这个东西。”
终余痕摇了摇头:“真是不知所谓,恐怕这画卷里藏着什么玄机,也谓不可知。”
原来终余痕也不解其故,只不过是心奇之下才带出了这幅画卷。
倾绮风伸手往那画卷上摩挲,难道这里面的画轴便是什么神秘的宝物么?
抚上画卷上那段黑墨勾勒出的绳子,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倾绮风捻了捻手指,指尖一团乌黑。画卷上其他地方早就干透,单单这段绳子竟像是新描绘上去的。
倾绮风与终余痕对看一眼,伸出手掌来又磨蹭几下,那段黑绳立刻氤氲成一片淡淡的墨迹,绳子不见了,却仿佛在那画卷之中的卷轴上形成了一个模糊的画像。
是什么呢?看着像是一朵花的形状,又像是?
倾绮风将眼睛靠近几分,忽然画卷上腾起一片紫色烟雾。
“啊!”
一声惊呼还未落音,倾绮风就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什么东西束缚。这番突变也在终余痕意料之外,结界已经成形,却还是迟了一步。
紫烟很快散去,倾绮风整个左手臂却被几条黑紫色的小蛇紧紧缠绕,冰凉的触感,眼睛直直盯着倾绮风,不时吐着枝桠形让人作呕猩红色的芯子。
倾绮风脸上大惊失色,惊骇之下眼泪滚出几颗,眼睛却直直盯着缠绕在胳膊上的小蛇,浑身颤抖的说不出话来。
终余痕一见这番情景,索性收起了结界,盯着那几条其实没有几分生气的小蛇,意味深长的笑了。想不到只是几条小蛇就将倾绮风吓成这样。终余痕呵呵笑着:“你也只剩下吓一吓人的本事了么?你有什么目的,为何藏身这画卷之中,不妨把身形现出来,我们谈上一谈。”
几个蛇头晃了一晃,却忽然有一条一下耷拉了脑袋,从倾绮风胳膊上滑落,在雪地里抽搐几下,没有一丝生气了。
终余痕拿出一把短刀来,对着那几条小蛇晃了一晃,笑的有几分奸诈:“看来你也撑不住许久了,就是这把短刀,想要结果了你,都是轻而易举的吧?”
没有想到这种小蛇,竟然冰寒至此。隔了一层厚厚的棉袍,倾绮风却还感觉阵阵寒意涌遍全身,身子止不住发抖。听见终余痕与这些小蛇对话,也不似刚一开始那般心悸。
被几条小蛇吓得掉了眼泪,倾绮风心里直教训自己没有出息,伸出右手,将那挂在脸颊上已经冰凉的泪痕一擦,却又觉得这种黑紫色小蛇有几分眼熟。虽然数量多了点,体形小了很多……
终余痕手中短刀一转,正要冲着其中一条亮过来,倾绮风忽然道:“等一等!”
低头对着齐齐看向他的小蛇道:“是不是你?”
又怕自己这句话说的突兀,倾绮风右手指了指自己的脸:“你见没见过我?在倾府,还有一个戴着面具的杀手。我是倾绮风,那个,那天选亲来着,我……”
终余痕看着倾绮风这个样子忍俊不禁:“你到底想跟她说什么?刚刚不还被吓得哭了把鼻涕?”
倾绮风能够感觉到缠绕在自己手臂上的力道越来越松,不禁有些着急:“你快变回来吧,我保证终大哥不过伤害你。再这样下去,你就要被冻死了!”
又一条小蛇无力的滑落了,几个小蛇头看着倾绮风好似眼神里闪过一丝犹豫,无力的摆了两下,腾的冒起一阵紫烟,紫煞微喘吁吁的倒在一边,眼神里愤恨的看向倾绮风,身体却不自觉的往后边躲闪。
身体里嗜人的寒意骤然消退,倾绮风不禁揽上了左臂,忽然笑笑:“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