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欢柱子，可感到柱子的性子难以掌握。他想到政委的托付，又想自已过去的战友，他说不下去了，急得眼里含着泪花。柱子完全明白班长的心思和他的感情。他说：“班长，你和我哥哥是战友，你就是我的哥哥，我参军的那天，妈妈把我拉到台子前边，当着父老乡亲的面说：“如果你英勇战死，光荣牺牲，我会为你感到骄傲，别贪生怕死，让我没脸见咱们父老乡亲。”
我参军那天，村长的女儿和我结「婚。为了解放上党人民，我不能落在同志们的厂边，让同忐去替我冒危险。你的意思和好心我都明白，可是我不能让同志们替我挡子弹……你答应我吧，除去这个要求，我什么都听你的；反』卜：总得有第一个人登上城，我死也甘心，用我个人的牺牲，去换取全城人的解放。”
金虎眼里的泪水下子涌了出来。他说不出话，只是肯定地点点失，柱子高兴了，上去给班长擦眼泪。李达参谋长，陈锡联纵队司令员走来，看见了这一幕情景，问道：“他的眼睛怎么了？”柱子急忙解释：他眼睛眯上沙子了。”
李达问广不要紧吧？”
柱子正要给金虎拭眼，金虎赶快推开柱子的手喊：“起立。”
全体战士都站起立正，对首长行注目礼。全身披挂武器的战士，见到李达参谋长来到，个个斗志昂扬，精神抖擞，都准备在这场作战中大显身手。李达参谋长问金虎广你们班是突击班吗？”
金虎立正，报告：“我们是突击班。”
李达参谋长乐了：“你这小家伙争括务是一名键将。”
说罢，又补充说：“我是说打起仗来也是一名战将，得到了全班战士的拥护。听说柱子争取当登城第一名，换换行不行？”
下句还没说，柱子急了广首长，别换了，我们已经定了，我也表了决心。”
李达问金虎：“行吗？你的意见……”
金虎乐了。柱子一直在一边做小动作。他说：“首长放心，这动作我们都练过。”
李达参谋长说：“我还是不放心。光是登上城不行，还得战斗，打击敌人的反扑，站住脚跟。”
他问柱子：“你给我说说看。”
柱沪鼓起勇气，一切就看这一下了。他说广跳上梯子之后，不能犹豫，一直往上爬，爬到梯子头卜，先往垛门后面投一颗炸弹；炸弹爆炸，立即跳上城去，向两边打，防止敌人反扑……”
李达参谋长乐了。立刻打暈着柱子，看他的一身装束，他认可了。随即补充说：“给他一支冲锋枪。你会用吧？”
金虎说：“会用！”他把冲锋枪交给柱子。柱子高兴极了，问道：“参谋长，这回打罢上党战役，敌人就永远不来了吧？”李达参谋长和陈锡联交换了下眼色说广看来敌人是来不了啦！”柱子问广蒋介石发动进攻呢？”
―李达说：“蒋介石是想发动进攻，叮不是一九二七年的时候那时候江西苏区形势最好，只有二十一个县联在一起，人口才二什五卜万。当时，打败仗主要是因为我们出了个王明。现在，我们已有好几个大解放区了，人口也有万万了。我们有了九十万汜规部队，一百万民兵。当然，打还是要打一阵子，蒋介石还有点本钱。”
柱？说：“那就好丫，把这里的敌人消灭了，冉从山上打到山下，从黄河北打到河南……”
李达说：“对的，先得把这个战略要地夺下来。”
太行部队发起攻击。屯留城南的高地上，展幵了激战。屯留城南面的高地，最先被夺取，攻城部队逼近了屯留城的四关。刘伯承司令员、邓小平政冶委员、李达参谋长，纵队级的司令员们陈赓、陈再道、陈锡联和军区部队的指挥员们，都来到高地上。这是刘伯承司令员命令他们来的，让他们看看太行部队攻城的战斗动作，作为己部队攻城战斗的借鉴。这笔可以瞰制整个屯留城，可以看清敌人的全部防御体系，以及城里的…切工事和人的活动。高地被我们夺取，但敌人仍然企图罔守城墙。高地上呈现出一片激烈争夺的场面，弹坑累累，血迹斑斑，死尸横躺，到处是砸破的木箱、弹壳、弹片。守敌是按照阎锡山“瞄准打、死不退、不做俘虏”的训示做垂死挣扎的，他们最后都逃到了屯留城里。屯留城坐落于片黄土丘陵地带上，这一个高地，是太岳山伸下来的一条支脉，好像伸出来的只臂膀，把屯留城抱住。和这条山脉并行的是条小河，从山脚流下来，沿屯留城北经过，最后汇人浊漳河。这里是长治平原的西缘，一马平川，离长治城只有五十华里远。如果可能，长治完全可以来援兵，可是一点不见援兵的影子。这一带北面，黄土丘陵，一直伸展到老爷山，今年年景最好，无边的庄稼，像绿色的地毯。有一条公路通过余吾，经老爷山到榆林、赓亭直达沁州。西面是太岳山脉。太岳、太行两山之间是浊漳河谷，这是一个富庶的鱼米之乡。刘伯承司令员上到高地上来，一眼就看出这个被我夺取的制高点。他指着高地向李达参谋长说：“襄垣作战战术总结上指出：被我军占领的制高点，应充分控制利用。这地形很好，用一挺重机枪放在这里，就会发挥它的作用。我们攻屯留城正用得着它。”
李达参谋长下达命令：“调一挺重机枪上来。”
刘伯承司令员用镜子望着屯留城，城里街道井然有序，全是一色的灰墙和瓦房；城上城下碉堡林立，敌人的活动历历在目。我们的攻城部队倒是隐蔽得很好。司令员说：“打下屯留，彻底切断史泽波北面的通路。史泽波不来援，就止他坐在那里看着我们把他的外围城市一个个地端厂。”
李达参谋长说广史泽波连连告急。”
刘司令员说：“他会领受到司令长官的意图，阎锡山是在看风使舵。看我们打屯留，他将做何感想？”刘司令员忽然想起柱子，问参谋长道广大娘的儿子柱子在哪个连？今天有他们的任务吗？”
李达参谋长答道：“今天就是他们连担任主攻。我见到他了，小家伙情绪髙极了，装备得停停当当，一手挎了三个手榴弹袋，决心争取登城第一名。”
刘伯承司令员的眉头皱了一下说广刚参军的新战士，最好让老战士带一个时期/他望着对方，希望对方理解他的意思：“打不好徒增伤亡……”
李达参谋长说广我说了这个意思，小家伙立刻撅起嘴来，他们的班长也给他帮腔，打保票。”
刘伯承司令员感慨地说：一般地说，慈不带后，但是有特殊情况。这孩子，他把父兄和太行山人民的刚强都继承下来了。但是，打仗是以少数人的流血牺牲，换取绝大多数人民的解放。打仗免不了牺牲，但是绝不能因为我们的疏忽而招致不应有的损失。”
司令员指着高地说广城还没拿下来，这个高地必须控制住，可以掩护部队的登城。”
这时，几个战士扛着一挺重机枪来到了高地。高地上架起一挺重机枪，顿时气氛不同，重机枪威武地探着身子，虎视眈眈地威胁着山下河谷里的屯留城。邓小平政委看看表说：“时间到了，别错过预定时间，不守时间，会影响士气的。”
刘伯承司令说：“开始吧！”这是对阎锡山作战，而旦我们已控制了全城的制高点，白天攻城对我们是有利的。为了让栺挥员亲眼看看我们部队攻城的动作和敌人的反应，刘司令员让各部队的指挥员都亲临战场观阵。攻击令下，高地上所有的各级指挥员都举起了望远镜。我方的火炮准确地瞄准标，颗颗炮弹在城头上爆炸，阵地：一片火光，夹着浓烟和纷飞的石屑。敌人开始慌乱起来了。晋军那陈旧的、灰白色的衣服，在深灰色墙壁的衬托下，非常显眼，像一片铅人似的，慌张地向被攻击的地点跑太。城墙的敌人，都猫着腰躲在城垛耵面，一边偷偷地往城下探望；一边拖着机枪准备架设。我方迫击炮幵始射击。在敌人城墙里面、街道上，阻拦敌人的后援部队。但是火力不密，还不能完全起到阻拦的作用，敌人被炮弹打散之后，很快又整顿起来。待我火力延伸，轻重机枪汗始射击时，所有躲在掩体电的敌人都出来了。我方机枪响起，打得城墙垛口激起了一片炳花，砖石瓦片向四方飞溅。就在这时，我攻击部队突然出现，战士飞快冲到城墙根下，用手榴弹往城：投，和敌人展开手榴弹战。由广城墙上面太窄，我方手榴弹半数以上都越过城墙落到城墙里面。随后看见近一个班的人，抬着一个长长的木梯，像一个大蜈蚣向城根移动。到城墙根前，最先的一头向上昂起来，几十只战士的胳膊往上举，一齐向城上投弹，几[挺机枪向着敌人火力点射击，封锁敌人火力。敌人一边躲闪着射击，一边往城下丢炸弹。抬梯子的战土和投弹组，就在城下弹片纷飞中坚持着。有人倒下，有人负伤了。这是最叫人揪心的时刻，也是战斗最紧要的时刻。卨地上的每个人，都提着心观看这一幕情景，好像人心都停止了跳动，血液都停止了循环。刘伯承司令员，看见个站在城下投弹的战士，不顾敌人的炸弹，耀武扬威，手里提着一个筐子，炸弹被他一个个投上城去。忽然看他放下筐子向梯子冲去，一个箭步，抢先登上梯子，猴子一样灵活地攀了上去。后边的战士也跟着往梯子上爬。后续部队冲出来，在城下投手榴弹，掩护突击队登城。敌人看到梯子靠到城墙上，烽涌而出，奔过来企图把梯子推翻。这时高地的重机枪响起来，打得敌人在城墙上乱窜。有的被打倒，有的隐伏在垛口下面。只见第一个攀着梯子上来的战士，刚一探身，城墙上一个敌人忽地站了起来，端着刺刀刺来。梯子上的战士把身子一闪，躲开了敌人的刺刀。战士顺手抓住敌人的步枪，敌人往回使劲一夺，那战士抓住枪就势跳上城来，随即用脚一踢，把敌人踢翻。梯子上的第二个战士，一跃翻过城垛，跳上城墙。两个人向突破口两侧射击，后续部队上来。敌人向城下溃退，城墙和城楼被我占领，后续部队跟着向纵深发展，屯留城被突破了。刘伯承司令员这时直了直腰，吁了一口气，放下心来；摘下眼镜用手绢馒慢地擦着，但心还在激动地跳，显然他还在惦记着那个战士。他问：“那小家伙是谁？”
李达参谋长说：“他就是柱子。”
司令员睁大眼睛，好像不相信似的。他一直用望远镜追逐着这个战士，但是没有看出来是谁。听说那个战士是柱子，他是十分高兴的，不禁冲口而出：“好样儿的，动作勇猛、迅速、机灵、出手快、毫不犹豫。好战士，太好了！”刘司令员感到：一个指挥员整天忙于发号施令、看地图、部署进攻或者转移，这是不够的，还需要看一看司令部的组织、部署，以至下令攻击之下，一个普通战士的具体动作。因为这是听取汇报所得不到的、最宝贵的东西，也是一个指挥员十分需要的。他问广第二个是谁？”
李达参谋长说广是他的班长，金虎。”
刘司令员夸奖地说：“强将手下无弱兵。作为班长，头脑清醒，城上这一段的动作，判断准确，不慌不乱。是个好班长：刘伯承司令员今天特别高兴。拿下屯留城，彻底切断长治和分清楚。陈赓…令员亲到前边，这一仗要打得于脆、漂亮，以弥补部队北出平遥一无所获、又被史泽波抄了后路的损失。日本投降之后，别的部队节节胜利；他的部队一出手就不太顺利，真让他窝火。所以打仗的事他要亲自抓，配备团级干部，要能够打仗的人。刘、邓已经打了招呼：减少伤亡，保持元气，以应付即将到来的严重情况，不能一出手把骨干打掉，那会影响战斗力。目前，蒋介石急：调兵遣将，终有一天会较量的；而阎锡山也会派兵来援助上党。所以他决定用爆破于段，为突破长子开路。他们一行人，来到兄孝闵的团指挥部，吴孝闵迎接出来，领着陈赓司令员径直地向前边走去。他们通过一片低矮的氏陵地带，穿过丛生的松树和小橡树林，可以清楚地望见长子城。长子坐落在上党盆地的西缘，地势向东倾斜，衬得长子城卨大突兀，成为卜.党盆地西面的屏障，所以史泽波把挺进第二纵队摆在这里。部队二口夺取厂长广城关。周希汉旅长，向司令员报告战斗部署：七七：团从北曲攻，二十闭从西门攻，三十八团从长广西南登城，二十团夺取东关，+在打坑道，现已接近完成。”
陈赓司令员正汴视着长子城，用镜子仔细观察敌人的动静，斤找城墙卜.的射孔。一个冇坚强战斗力的部队，拉来拉去打不好仗，会把一个部队带垮的。为此，他亲自来到前边，证实一下己的决策足否止确。对周希汉他楚信任的，他任三八六旅旅长的时候，周希汉是他的参谋长，现在代荇了他的位置。闲为他是纵队司令员，他的到来，就意味肴这仗非打好不町。芡孝闵在司令贝正在观察的时候，汇报广他们对长子侦察的情况：“长子城、丈六尺髙，外壕宽、深都是两丈，外壕上有日本人修的工事，史泽波来了又加固“各城角都有碉堡，城外是石砌的低碉；低碉之外又有三个以卜的暗碉，能在不问水平[：进行卣接射击。外壕卜有一道一公尺卨的铁丝网，主要地段埋冇地雷。这种情况硬攻是划不来的。”
陈赓司令员一边听着，边用镜子寻找。夕阳从西面反射过来，把长子城涂上了一层金色。轮廓鲜明，目了然，森严的敌堡高高地俯视着四野。表面上看，是一面平光的城墙；仔细察看，看出密密排列着的小小射孔，每个垛口后面都隐藏着黑黑的枪口。而在城墙下面，贴近地面的地方，暗堡如同雨后的蘑菇，个个经过伪装，每一个暗堡的下面，都睁着黑黑的方眼。再看远处的长子城外，淡淡的棉絮般的暮气，逐渐扩散开来。敌人估计我军黄昏时时能行动，开始有目的、有规律的射击。陈赓司令员鄙视地说：“敌人摆开阵势等我来攻击，我们不要：：敌人的骗局；我们要诱惑敌人按我们设好的圈套，给他个出其不意。要把炸药装足。”
他们走间吴孝闵的团指挥所。一进门，陈赓司令员就把所有的人都打发走“分头太〒你们的，我自己留在这里。”
旅长和参谋们都走了。司令员见人们都走了，顿时活跃起来，轻松多了。他不愿人多，史不髙兴好多的人盯住他一个人的嘴巴，人们在他的跟前都装得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像木头人。他问吴孝闵：“哪个连主攻？”
旲孝闵说广霍刚的连。”
司令员关坊地问：“你见到霍青山老人吗？”
吴孝闵说广见到了。老人自报奋勇带民工挖坑道。”
“挖得怎么样？”“连天连夜千四个昼夜，现在开始装药。”
“装多少药？”
“百箱。”
陈赓司令员皱了一下眉说：“会波及民房吗？”吴孝闵说：“有震动。不会塌。”
“部队在下什么？”“动员。”
司令员站起来走了两步，猛地回过身来说广让他们父子见一面。”
他盯仵对方，征询对方的意见，实际上等于是命令。吴孝闵政委站起来走出去，…会儿又回来。敌人开始用迫击炮射击，炮弹‘带着燃烧的药包被抛向天空，直上一.千多公尺高，眼看升到人们的头顶，炮弹停止前进，愤力又把它带出几尺远，而后垂直掉下来。立刻就听到怕人的啸鸣，大地爆炸，火光四射。街卜不见个人，战士打通墙壁，巧妙地逼近敌人城根前，和敌人对峙着。陈赓司令员想起这个团的历史，这个团是在河北平原上建立起来的，长于村落战。陈司令员问：“现在河北人还多吗？”
吴孝闵说：“连以上〒部绝大多数还是河北人，只有少数是山西人，战士全换成山西人：他们顺着交通沟来到霍刚的连部。霍刚站起来迎接司令员。司令员的到来出乎他的意料。纵队司令员战时到最前沿来，他感到激动，又担心司令员的安全。一到司令员跟前，再也没有连长的架子丫，像孩子似的问长问短：“司令员，你还冼冷水澡吗？”
“谁给你提水？”“你腿上的伤口天气变的时候还痛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