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过的时候,车子终于到了Y市北门汽车站。
下车的时候,夏桑子帮太婆将包提上,扶着她下了汽车。这下子太婆再不怕夏桑子动她的包了,经历了车上的事情以后,太婆喜欢上了夏桑子,下车的时候,仿佛夏桑子就是她的孙女儿了。
天已经黑了,夏桑子不放心太婆,便问怎么走。
太婆说自己的儿子要来车站接自己,叫自己到了的时候打个电话给他。
“电话号码是多少?”夏桑子觉得应该帮太婆打,老年人视力不好,万一半天看不清楚打不出去电话,她的儿子会很着急的。
“在这里。”太婆边说边摸自己衣服里面的口袋,半天,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来,“号码在上面,姑娘你帮我看一下好不好?我眼睛不好,看不清楚。”
“没问题。”夏桑子拿过来,轻轻将叠着的纸打开,看见了一个用铅笔写着的电话号码,拿出自己的手机,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一两声就通了。
“喂,请问你是来接人的吗?”
“是啊,我来车站接我的母亲,请问你是谁?我好像不认识你啊。”听男人的声音,应该四十多岁了。
“你母亲现在已经下车了,我和她在汽车站出站口等着,你马上过来接她。”
“好,你们等着,我马上来。”男人说完就挂了电话。
一会儿,出站口出现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高个,平头,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几步走过来。
“妈,你这一路还顺利吧。明明说好开车来接你,你却非要坐什么大巴车。”男人责怪自己的母亲,但言语里夏桑子却听出了疼爱。
“没办法啊,一坐你那玩意乌龟壳我就要晕车,路程短点还能坚持,这长了就受不了,看来你妈是天生的劳碌命,改不了罗。”太婆说话还挺幽默的。
说完,转身指着夏桑子对儿子说:“这一路多亏了这位姑娘照顾呢。”
“谢谢你!”
男子欲向夏桑子伸出手来握手,夏桑子赶紧将手伸出去,礼节性的握了握后松开。
“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好了,太婆你也接到了,我还有事,要走了。”夏桑子还要去坐车,赶到培训的地方去报到。
“小妹要到哪里去?我有车,可以送你过去。”男人倒很热情。
“不用了,我坐公交车过去。谢谢!太婆再见!”
夏桑子转身走了,往公交站而去。有车直接送过去当然好,但是夏桑子觉得那样做必竟还是给别人找麻烦了。自己照顾了一下太婆,不过是举手之劳,不值一提,如果就凭这点就让别人送是不是显得自己太功利了?还有啊,坐到车上,太婆一定会当着自己的面给她的儿子讲大巴车上的经历,那恰好是夏桑子最不愿意再说的事情。路上别人再东问西问的,自己绝对露馅,还是自己一个人坐车保险些。
北门汽车站离市城区还有很远的距离。培训通知上写有各市区下了车后到培训地点的公交路线。夏桑子拿出通知,认真看了看,再次确认是坐13路车到二环路下。
当然也可以打出租车去,但是夏桑子听多了关于出租车乱绕圈子多收钱的故事,初到一个城市,总觉得还是坐公交稳当。慢是慢了点,但是基本不会让你多掏无辜的银子。Y城的口音非常明显,自己这个外地人,又很少出门,一开口,那些老练的司机一看就是一个可以宰的对象,还是坐公交车算了,反正又没有什么急事。
公交站的坝子里各路车排得满满的,夏桑子找了好一阵,才找到了13路车。上去投了两块钱,找了个座位坐下。几分钟后,车就开了。
果然是省城,人就是多,每到一个站,车一停下,就从前门挤上来一大堆的人,下的人倒是少,过了十来个车站,车厢里就站满了人。
夏桑子看着周围那些站着的人,心里颇得意,幸亏是从起点站上的车,不然的话,自己这会儿也正像沙丁鱼一样地被插在车厢里呢。
正在这时,两个六十几岁的老人上车了,看来是老俩口。男的拄着拐杖,女的拿着一个小包包。他们好不容易挤到夏桑子座位这边来站好,车子一动,身子一歪,差点一个踉跄。男人说老太婆你抓好,说着,还腾出一只手来将女人抓住,生怕她再摔了。
夏桑子坐在座位上开始如坐针毡了。说实话,自己坐在这里舒舒服服的,还真不想让座。但是两位老人在自己跟前费力地站着,自己不让显然又不对,内心的纠结让夏桑子觉得坐在座位上的舒服感荡然无存。
算了,自己必竟是年轻人,还是让了吧。
夏桑子站了起来,笑着对抓着椅背的老奶奶说:“奶奶,您来我这儿坐。”
老奶奶一看,感激得不行,脸上皱纹舒开,仿佛绽开的花朵:“那谢谢了,姑娘!多好的姑娘啊。”老爷爷也在一旁不住地道谢,说得夏桑子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夏桑子觉得很开心。
说实话,在车上让座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是有的老人明显有素质,有的老人却不敢让人恭维。你年纪大,别人让了你,你至少说声谢谢吧。有些老人却不,觉得自己年龄大了就是有理,人家好心好意地让了,自己马上一屁股坐下,却半个谢字也没有,甚至脸上连感谢的表情都懒得做,仿佛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让起来让座位的人心里很不舒服呢。
夏桑子就遇到过几次这样的事情。
但是这两位老人显然是好人。
夏桑子站着,右肩上挎着背包,左手抓住扶手,身子随着车身轻微地晃荡。
转过脸去看车窗外,车子明显已经驶入闹市区了。到处灯红酒绿,人行道上是汹涌的人流,店子的门大开着,橱窗里展示着穿着时尚衣服的模特儿。
省城就是省城啊。
看着车窗外手牵着手,沉浸在爱河里的年轻男女,夏桑子忽然想起了伯鱼。
伯鱼,亲爱的伯鱼哥哥,你现在在干什么呢?是一个人静静地坐着喝茶呢,还是在竹林里散步?抑或是拿着一束刚采下的花正往我的屋子里走去?还是正和绿萝于飞他们一起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伯鱼,如果不是要陪爸爸妈妈好好地生活下去,如果不是为了给自己给家人挣一个好的生活环境,我愿永远住在空间里,我愿天天和你在一起,赏月写诗喝茶逗趣,像黄梅戏里唱的那样,你挑水来我浇园,静静地陪在你的身边……
伯鱼,好想马上到你身边啊!
正在这时候,公交车来了一个急煞!
夏桑子完全没有任何防备,身子因为惯性一下子朝前碰去。
一不小心,嘴唇一下子碰到了左手食指上。
夏桑子趁乱忽然就从公交车上消失了,不见了。夏桑子就这样突然到了空间里,来到了伯鱼房子外面。
无巧不成书。两个要件毫无防备地同时具备了,夏桑子就这样没有经过自己同意地来到了空间里。
但是这个时候肯定不是与伯鱼缠绵的时候,自己还没有找到报到的地点,还没有写房间,还没有领资料,得赶紧回去啊。
公交车上是不能回了,自己刚才突然消失可能将那些跟前的人狠狠地吓了一跳呢,自己再回去,明摆着要将人家吓得晕死过去,算了,直接到二环路上某个僻静的小巷子吧。
于是,夏桑子望了望竹林那边伯鱼的房子,依依不舍地回到了现实生活中,出现在一个小区暂时没有人走过的走道上。
判断了一下方向,夏桑子走出来,到了大街上。
夏桑子是个十足的路盲,在H市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但是每次到城中心去买东西的时候还是要迷路,分不清那些街道的名称,分不清东南西北,到了大城市更不用说了,简直就是两眼一抹黑。没办法,只得问问人。
夏桑子到路边一个店子里,问了一个小姑娘,农业厅招待所怎么走?
小姑娘嘴里嗑着瓜子,爱理不理的,随便说了说,听得夏桑子如坠五云里。最后听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农业厅招待所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
夏桑子走到一棵行道树下,想了想,没有办法,只得打车去了,再坐公交车太麻烦了。
于是站在路边招手,结果出租车的生意太好了,半天都招不到一辆。
终于,一辆载着人的出租车停在了自己旁边,车上的人下来了,夏桑子赶紧拉开后面的车门坐上去,如果动作不快,别人抢了先自己又得等。
“哪里?”司机问道。
“省农业厅招待所。”夏桑子利落地答道。
出租车汇入滚滚车流,往目的地而去。
十几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省农业厅招待所门口。
夏桑子付了车钱,来到大厅里,一看,大厅里人还挺多的,组织培训的几个工作人员还没有下班,旁边还有三三两两像夏桑子这样刚到的人在签到、拿资料,拿房卡。
夏桑子长出一口气,一种找到家的甜蜜感觉涌上来。
工作人员很热情,夏桑子有些不懂去问了,人家也笑脸相迎,这让夏桑子心里更加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