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这不都结束了?”
叶疏影伸手替她擦去眼泪,点点滴滴,那么细致温柔,眼里说不出的怜惜。
“对不起。”
无痕偏过头,躲开叶疏影的眼睛,轻声道。
“傻丫头,你什么时候才肯放下你的伪装。”
叶疏影固执的替她拭去不断滚落的泪珠,喃喃道,“你知道吗,其实你一点也不坚强,在别人眼里,你是高深莫测的澹台无痕,可在我眼里,你只是个固执的小女孩。你从来没有长大过,你只是经历了太多,因为害怕,所以逃避,所以你把自己锁在冷若冰霜的躯壳里……”
叶疏影声音微微哽咽,顿了顿,继续道:“今天,是我太冲动了,父亲的死,不怪你,那是他的选择,能和自己效忠一生的人死在一起,我想,他会很高兴的。”
无痕终于哭出声来。一直以来,她就像个迷失的孩子,倔强的独自向前,不肯流露出一丝的惶恐,但在叶疏影的面前,她无从躲避。
就在方才,天知道她心里有多恐惧,她害怕他会恨她,害怕就此失去他。她不知道,没有了叶疏影,她如何背负着这沉重的灵魂继续走下去。
“哭吧,一切都结束了,今晚之后,我要看到以前那个骄纵任性飞扬跋扈的澹台无痕,好吗?”
叶疏影眉间一挑,伸手轻轻揽住无痕的肩膀,抬头看向渺远深邃的夜空,星辰黯淡下去,东方有厚重的云层在暗暗涌动……
当看到父亲倒在血泊之中,他只觉得天地都崩塌了,头脑中一片空白,再加上无痕突兀的出现在宫中,那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理智……
所幸,怜云及时的让他陷入昏睡,没有做出会让自己抱憾终身的事。
无痕对于他的意义是非凡的,是知己,是亲人,是灵魂的另一半,当他看到她独自瑟缩在冷风中默默流泪时,他心如刀绞。
天已大亮,无痕换好衣裳从房中出来时怜云已经准备好了早点,都是金陵的各种特色糕点,精致小巧,散发着阵阵诱人的芳香。
“愣着干嘛?这梅花糕要趁热吃才好……”
怜云低垂着眼眸,轻声催促,自己却纹丝未动。如果细看可以发现,此刻她眼眶微微红肿,微侧着脸颊,试图躲开别人的注视。
无痕和叶疏影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往嘴里塞糕点,颜若风没有吃,只是一直注视着无痕,眼神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四人各怀心思,气氛有些沉闷,只有黑豆还是调皮的跑来跑去。它似乎很是喜欢怜云,一直在怜云膝盖上蹭来蹭去,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瞪着怜云。怜云以为它饿了,便夹了一块糕点给它,谁料它看也不看一眼,只出神的望着怜云。
“无痕,这猫儿是不是饿了?”怜云看像无痕,轻声问道。
“啊?哦,我把它给忘了……”
无痕笑笑,转身进屋拿来一大串天香豆蔻,递给了黑豆。
“这是——天香豆蔻?”
怜云失声叫道。
“恩,黑豆只吃这个。”
怜云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又没有作声,只是看向黑豆的眼神多了几分疑虑。黑豆可管不了这些,俩小前爪抱着天香豆蔻闷头大啃,时不时的还抬起头冲着怜云甜甜的叫一声。
刚用完早膳,门外便传来长短有序的敲门声,无痕心下警惕,当即闪身走到门侧,透过木门的微小缝隙,无痕看到,门外站着的,赫然正是赵进!
无痕打开门,微微施礼:“赵将军别来无恙。”
“啊?你?是你!澹台,你真的没有死!我还以为王爷他——”
咋见到身着女装的无痕,赵进有些难以置信,一时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无痕只是微微笑着,并不说话。
“原来是赵将军,好久不见了。”
颜若风缓步上前,不动声色寒暄道,状似无意的走到无痕身侧。
赵进是燕王的人,如今澹台无痕对于燕王来说无异于心腹大患,就算是旧相识,颜若风还是难免有着防备之心。
无痕笑笑,心中知他好意,转身关上门,请赵进入内一叙。
“赵将军,王爷他让你来,不会只是让你来见我的吧?”
随便说了些过去的事之后,无痕便也不再拐弯抹角,直接便挑明了话题。
赵进局促的笑笑,放下手中茶盏,理了理衣襟,开口道:
“其实,王爷他让我来,是想请你过去一叙,至于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起初我还不信是你,但王爷说——”
“不用说了,我去就是。”
无痕打断赵进,直截了当。
“如此甚好,但是——”
赵进犹犹豫豫,似乎在挣扎着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
“但是什么?”
颜若风依旧面无表情,淡淡的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
赵进抬头匆匆扫了无痕一眼,站起身来,道:“那我就先告辞了,还请各位今晚准时赴宴。”
“麻烦将军了,我一定到。”
赵进点点头,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却倏地停住,无痕也不吭声,只是静静地等着。
“澹台,你——你不能去!”
像是下定了决心,赵进猛然转身说道,说完,似乎长出了一口气。
“哦?这倒是为什么?”无痕也不惊讶,却故意问道。
“你应该知道,如今王爷大事已成,唯一的遗憾便是你,我曾听他无意中说,成也在你,败也在你,如今你绝不会是他的对手,我只怕,这是一场鸿门宴,你、你还是不去为好。”
赵进一口气急急的说完,竟然微微有些喘息。
也难怪,他效忠燕王半生,此刻却对无痕说出这样的话,于他而言,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多谢将军好意,反正,我横竖是逃不了。”无痕微微苦笑,居然连赵进这样的老实人都看出了自己的处境堪忧。
“赵将军不必为我担忧,我澹台无痕的性命,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丢掉的。”
“澹台,我知道你生性淡泊,不喜那些庙堂纷争,我只怕,王爷想要的,并不是你的性命。”
“如果命都没了,他还有留我的必要吗?”
“不行!你救过我的命,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去送死。”
赵进目眦欲裂,情绪很是激动。
无痕含笑点点头:“放心。”
简简单单两个字,赵进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沉默半晌,转身默默的离开。
“你不能去。”
颜若风的声音清清冷冷,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无痕却只是轻轻摇头。
“你觉得,我们能走得了吗?”
叶疏影漫不经心斜靠在门边,一副懒洋洋的样子。
“那我陪你去。”
颜若风的眼里竟有着哀求的意味。
无痕依旧轻轻摇头,转而看向叶疏影,道:“你不觉得你很合适?”
叶疏影举手投降:“我知道,我去就是。”
颜若风黯然。
“燕王知道你的身份,你去,只会更加危险,我怎么说也算个局外人,比较好混。”叶疏影笑嘻嘻的拍拍颜若风的肩膀,接着嘀咕一声:“怜云,就拜托你了。”
颜若风无声的点点头,心里知道他说得在理,但还是隐隐有着一股别样的情绪在心底弥散……
皇宫被烧毁大半,宴会在朱棣昔日的燕王府举行。傍晚时分,天刚擦黑,无痕与叶疏影便来到了燕王府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