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正,祝嬷嬷准时来了,招呼着六组仅剩的八个人再次去了正殿。
下午的秀女少了很多,至少一半以上,安若宁在人群里没有再发现罗倩兮的身影,虽然自己早有心理准备,但心里依然感到一阵失落。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乖乖站在殿外广场上,祝嬷嬷带着安若宁她们来了以后,便和其她的嬷嬷一起走了,等了一会儿,安若宁突然注意到很多宫女太监鱼贯而来,垂首站在众人正对的大殿里外,然后便听见一个身穿锦缎的太监用公鸭般的嗓子吼道:“恭迎皇后娘娘、薛贵妃、董贵妃!”
立刻,所有人都恭敬地跪倒在地,高呼:“恭迎皇后娘娘、薛贵妃、董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若宁和众人一般跪倒在地,但心里却好奇的挑着眼皮看向正殿门口,正好瞄到走在前面一个身穿黑色、包红色宽边华服的年轻女子,衣服上用黄线镂空绣着腾飞的凤凰。
她的年龄绝不会超过二十五,这是安若宁在心里给她下的一个定论;跟在这女子身后的是也是两个年轻女子,一个身穿张扬的大红华服,一个身穿淑雅的浅粉华服,由于众人拱月般的围着这三人,安若宁都没再看清,便连她们的背影都看不见了。
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徐徐的进了大殿,安若宁感觉的自己的腿都要跪得发麻了,毕竟自己一个现代人什么时候这样跪过,才终于又听到那个太监的声音:“礼毕,起!”
安若宁心里一喜,突然觉得这个太监的声音变得那么悦耳,忙着就要站起身,哪知众人却又再次匍匐在地,高呼道:“谢皇后娘娘、薛贵妃、董贵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个趔趄,跟着众人的动作,安若宁暗呼好险,幸好自己起身的幅度不大,要不然就麻烦了!看来自己还要快些习惯古代皇宫里的生活啊!
终于完成了所有的礼仪,下午的复试就要开始了,安若宁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莫名的慌了起来,再也没了中午休息下来的轻松心情,心惊的微抬起头,往四处张望一番,安若宁才发现那些秀女都和自己一样,脸蛋绷得紧紧,甚至还有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原来,她们真的要比自己紧张!轻轻一阵苦笑,安若宁又想起今天上午和罗倩兮的那一番话,难道前世的身世就是对今生的锻炼?
就在安若宁缓慢修复心境的时候,在那太监公鸭般的嗓音喊话下,已经有秀女开始进入大殿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站在广场上根本听不清大殿里的谈话,看见那些娘娘们施施然且优雅的动作,似乎无所谓,却是牵绊着在场每一个待选秀女的心。
安若宁低低的垂着头,咬着嘴唇,闭上眼睛,她实在不愿将自己放在这种压抑的气氛里,给自己增加压力,反正总要来,还不如什么都不管,顺其自然好了。
就在安若宁魂不守舍、恹恹欲睡的时候,一阵微风吹来,从后领里灌进她的身体,忽的打了一个冷颤,将安若宁猛的惊醒过来,忙慌张的站好,见没人注意到自己,安若宁长呼出一口气,心里暗怪,自己怎么连这个时候都还睡得着!
“竹园秀女安若宁!”又听到那太监的声音。
安若宁先愣了愣神,是自己?这风怎么就来的这么准时,难道它知道下一个是自己,才吹来把自己叫醒?
当然,安若宁已经来不及想这么多了,一听到是自己,从愣神中醒过来,安若宁深吸一口气,缓缓的从人群里走了出去,在小宫女的带领下、在众秀女的瞩目下,落落大方的走进大殿。
“奴婢安若宁,拜见皇后娘娘,薛贵妃,董贵妃,千岁千岁岁!”
一进大殿,安若宁垂着头,按照在竹园所学的宫规,规规矩矩的向坐在殿首三位贵人行了跪拜大礼。
“起来吧!”这是一个慵懒的女声,从大殿的正上方传来。
安若宁又拜了一拜,才敢起身,垂首站在殿中,她知道所有的人都在打量着自己,心里难免有些紧张,还有就是一些羞涩,毕竟前世的自己还是很低调的一个人。
“抬起头来!”这次说话的的声音变了,变成了干净利落的女声。
安若宁心头一颤,颈脖有些僵硬,缓缓抬起头,而眼睛却依然是乖乖盯着自己的脚尖,她可不敢冒这个险,大不咧咧的去瞧那些三司娘娘,特别是,这几位还都是后宫实实在在的掌权者。
“你叫安若宁,怎么不说话?”还是这个女声。
“回娘娘,嬷嬷教过奴婢,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娘娘都没有说话,奴婢怎敢说话,这是以下犯上!”安若宁福了个身,怯怯的答道,头垂的更低了。
薛灵苏很不耐烦,一连进来的十多个秀女都是这般,战战兢兢,小心翼翼,本以为替皇上选秀会很有意思,不仅可以帮自己物色几个有价值、可以栽培的御秀女,还可以监视皇后王慧甄的阴招,可现在呢,纯粹是浪费时间,还不如自个儿在寝宫里睡午觉自在!沈嫔不是说她妹妹也在吗?怎么还没来?
薛灵苏有怨气,本就火爆的性格,加上已经忍了许久了,现在见殿下的秀女也是这般,不由一阵火气“哧哧”上冒,“啪”的一声拍在椅把上,薛灵苏站起身,怒道:“本宫叫你说话,你不说话,那更是以下犯上,安若宁,你倒是说,哪个罪大些?”
自己到底哪里说错了?安若宁被薛贵妃这一掌给拍懵了,吓得她魂儿都出窍转了一圈,才还魂,又听得到薛贵妃的一番怒话,更是一阵莫名其妙,刚才还好好的,这娘娘怎么说发火就发火了,真是喜怒无常。
当然,作为一个印在灵魂里的现代人,安若宁还没有做到条件反射般的就跪下,现在,她反而忘了规矩,很是茫然的抬起头,望着殿上那个怒气冲冲的红衣女子。
殿里的众人见薛贵妃发怒,也不阻止,带着一副看戏的表情,喝茶的喝茶,聊天儿的聊天儿,没事做的,索性抬起手欣赏起自己的手指,就连坐在殿首的皇后也只是抬了一下眼皮,没有言语。
气氛稍带凝滞了一会儿,安若宁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垂下头,忙呼了声“奴婢惶恐”,慌张的就跪下,但薛贵妃仿佛不愿就此罢休,冲下殿,揪起安若宁的低下的下巴,盯着她,咬牙切齿的寒声道:“本宫问你话,你怎不回答,你是要本宫罚了你,才肯说吗?”
下巴吃痛,安若宁吸了一口凉气,心思开始明了,强权时代,主子的话就是宗旨,这个薛贵妃发怒,自己又怎么能和她理论,只是一边是宫规,一边是薛贵妃,犯着那边都是罪!安若宁心里叫苦,真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是招惹着什么了,一定是出门没看日子,这个薛贵妃怎就揪着自己不放了?
不过,似乎这个薛贵妃似乎有些奇怪,你越是对她顺从,唯唯诺诺,她的火气就越来劲儿,还不如……心一狠,一咬牙,安若宁对上薛贵妃冒火的眼睛,朗声道:“奴婢有罪,只是奴婢不过是个小小秀女,既不能违反宫规,也不能违背贵妃娘娘的懿旨,既然两者难以妥协,必要违了一方,还请娘娘惩罚奴婢吧!”
眼睛微微眯起,瞪着安若宁,薛灵苏冷冰冰的眼睛里透露出一丝戾气。
当然安若宁可不是要薛贵妃真的罚自己,她只是要薛贵妃把火气一次性逼出来,省的后患无穷,招人怨恨,深吸一口气,趁着薛贵妃还没爆发,安若宁又道:“贵妃娘娘,您高高在上,奴婢在您眼里渺小得不能再渺小,您有何必为着奴婢气坏身子,奴婢自知自己有罪,只是,还求贵妃娘娘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不懂规矩!”
听着安若宁说完,薛灵苏眼里精光一闪,久居深宫,虽然脾气火爆,薛灵苏又怎么听不出安若宁的话外音,先是说宫规不敢违,求自己惩罚,然后再抬高自己,贬低她,再求自己宽恕,哼哼,这个秀女还真有意思,虽然说话过于唐突,但是能在短短的一段时间里,想出这样一个不错的法子,日后只要稍加培养,那还是一个不错的幕僚。
想着,薛灵苏面色缓和下来,开始仔细瞧着安若宁,心里也不由啧啧赞叹,远观还不觉,现在仔细看着还真是越来越喜欢。
甩开对安若宁下巴的钳制,薛灵苏哈哈一笑,众人皆以为是薛贵妃是怒极而笑,看着安若宁的眼神里不免有了些幸灾乐祸,毕竟是宫人,谁又愿意多一个对手呢?安若宁也感觉后背冷汗淋漓,心里在不断祷告。
“好好好!”
薛贵妃说出一连三个“好”字,没有继续接着言语,一甩宽大的衣袖,走上殿首,转身扫视众人一番,薛灵苏美眸含威,又瞄了皇后一眼,心突生一计,嘴角似没有弧度般的微微上翘一下,却又立刻板起脸,指着安若宁怒道:“好啊,好你个小秀女,你这么说了,本宫若是再罚了你,那倒是本宫小肚鸡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