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雷德诺爬过高高的山冈,迎面一片粉红色的海洋把新岛民们都惊呆了。
只见无数桃树顺着山势一直向下蔓延,栽满了半壁山坡,鲜嫩的细长绿叶间,层层叠叠的粉红花瓣争相开放,吐露甜蜜的芬芳,在花与叶之间,一个个拳头大的桃子粉红诱人,让人一看就想吞口水。一定很美味啊!
“好大一片桃林啊。”金多多张着嘴,视线已经牢牢锁定每棵树上个头最大的桃子。
“源源香雪海,默默花间人。真美啊。”林天意摇头晃脑,赞叹不已。
“现在是结桃子的时节没错,可是桃花不早就该谢了吗?从来没见过一边结果一边开花的桃树,事出反常必有妖呢。”杨喜儿用剑捅了捅身旁的桃树,眉心拧得紧紧的,凑不起欣赏如此美景的心情来。
白小龙扭头看看雷德诺,跃跃欲试的样子。倒是他左腕上挂着的青青对眼前的一切半点兴趣也欠奉,把头埋进主人的袖子里睡大觉去了。
“每人限取六枚桃子,这就是你们一天的口粮。”雷德诺面无表情地说完,扔下这些菜鸟,径直钻进桃林,小心翼翼地摘下一只桃子,在衣服上蹭了蹭,便坐到树下,默默地吃了起来。
“一天才六枚桃子?还不够小爷一顿吃的呢。”金多多跃上雷德诺对面一棵巨大的桃树,摘下一只,吭吭哧哧地啃着,语气中尽是不满,蓝色的头发甩啊甩,在粉红的花瓣间格外的夺目。白小龙也爬到他身边,一手一只桃子,吃得满嘴流甜汁。
杨喜儿示意云强等人去摘桃子,自己则拉着林天意在雷德诺对面坐下,担心地问道:“我们不会就一直吃桃子为生吧,难道这岛上没有别的食物来源了么?”
雷德诺看了看眼前这个俊俏的玛因小伙,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是好笑,是悲伤?还是同命相怜?总之,胸口堵得慌。
他想了想,上岛以来头一次说了最多的话:“这片桃林共有桃树一千三百五十二棵,其中还在结果的只有六百一十九棵,这个数目每年还在持续不断地减少当中。而岛民现有六百七十七人,这些桃子是岛上唯一的食物,你说,如果不限制食量,我们还能撑多少年?”
“这是唯一的食物?你的意思是,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吃了?”
这个消息太惊人了,杨喜儿和林天意面面相觑,心里一阵发虚。顿顿吃桃子,天天吃桃子,年年吃桃子,坚持得一个星期左右,大概人人看见桃子都会想吐了,难怪雷德诺象吃木头一样,一直皱眉。
看来,盯着手下的人,不让他们吃超标准食量,也是小队长的职责之一,雷德诺见云家四勇士捧着桃子回来,目光在上面一扫,心中便了然其数目,点了点头,把手中的桃核往旁边的泥土里挖坑一埋,闭上眼睛养神去了。
书生的藤箱成了桃子专用容器,但这桃子个个都有拳头大,几个人一天的口粮放进去,还嫌地方不足,于是大家便把那些装不下桃子吃掉,当做今天的早饭。
桃子甜蜜多汁,清脆爽口,若是平时,会觉得这是非常美味的水果,但一联想到如果不能逃出去,后半生都将以这桃子为食,心情便愉快不起来了。
桃子最容易饱肚,杨喜儿只吃得一个,就觉胃里满满的,再加上情绪不佳,这第二个无论如何也不想吃了,抓在手里看半天,长叹一声,扔给了白小龙。那小孩还在长身体呢,两个桃子哪里够他吃?
至于金多多,杨喜儿选择了无视,那家伙的胃是个无底洞,给他多少都没用,干脆不给,让他自己想办法,谁叫他心里有了主意不说的呢。
无名岛上的天空一直蒙着一层厚厚的云,看不见太阳的影子,四处都是阴沉沉的,好像随时都会坠入黑暗,长期呆在这样的环境里,会慢慢失去时间的概念。
好在三大头领中的劳埃德手里有一个计时沙漏,每到一定时间就会吹起螺号,让分到任务的人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头几天,岛民们都很兴奋,不断在小队长们的带领下往返于小岛与飞龙号之间,搬运着一切能用的物品。第四天,当大家决定一起去拆掉船甲板,作为柴火储藏起来时,却发现船不见了。
港口空荡荡的,除了一望无际的大海,什么都没有。守夜的人说夜里起了大雾,看不到港口发生了什么事,从而无法得知船只失踪的具体过程。
三大头领听说此事,一起到港口来转了一圈,没什么发现,便带头散去。看岛民们无动于衷的样子,这种事情不是头一次发生,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最伤心的还是船长大叔,他从十五岁起就在飞龙号上干活,大半辈子都在船上过,对它的感情不是一般的深。
老人独自坐在海边,对着海水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天,下小雨了也不肯回,到了晚上,云强奉杨喜儿的命令强行拖他回洞穴休息。到得半夜,和他睡一个洞穴的副船长跑来告诉云强,说船长大叔病倒了,全身发烫,还说胡话。
接到云强的报告,杨喜儿马上去看,果见船长大叔正在发烧,嘴里嘟囔着什么,说的是拗口的玛因语,杨喜儿只听懂了船、飞龙号。
看来,飞龙号遇险、偏航、失踪等一系列事件对老人的打击很大,精神和体力损耗过多,已经超出了他的身体承受能力,加上淋了雨,终于病倒了。
杨喜儿认为船长大叔是得了感冒,便叫人守在他身边,不断给他喂水、用温水给他擦拭身体,以达到降温的效果。
天亮之后,她又跑出去寻找草药。昨天上山摘桃子的时候她就看到有金银花,相信仔细找找,其他抗病毒的草药也能搞到一些。
当她拎着一包草药,满头大汗回到山洞时,却发现船长大叔的洞穴外围满了人,上下几层洞梯全是黑压压的人头。这些人眼中闪烁着恐惧,小声地窃窃私语,杨喜儿听见有人提到神怒、祭品,更听见船长大叔的洞穴中传出云强愤怒的吼声。
出事了!这是她的第一感觉,这感觉催促她腾空而起,直接从人满为患的人头上踩踏而上,快速来到洞口,对身后留下的一连串咒骂声置之不理,掀起草帘闯了进去。
约十五平方的洞穴内,负责照顾船长大叔的云强等四勇士死死守在石床前,在他们对面,是三大头领和两名全身裹在黑衣里的人,看身形象是男子。
雷德诺抱着他的剑缩在门口角落里,一言不发。而林天意林书生,此刻正夹在这两伙人中间据理力争,努力解释船长大叔只是身体微恙,并不是什么神怒之罚,当然也不应该将他老人家送去当什么祭品。
金多多和白小龙动作非常一致,双手抱胸,鼻孔朝天,一边一个保护着书生,青青盘踞在白小龙的头顶,蛇头高高扬起,小眼睛怒视着对面的人,小小的信子吞吐不定,时刻准备着冲出去咬人一口。
看到杨喜儿进洞,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她,进而落在她手中的包裹上,林天意更是喜上眉梢,大声对劳埃德说道:“看,木吉兄弟采药回来了,他有办法让船长大叔很快好起来的。”
杨喜儿将草药往云强怀里一扔,无视三大头领那冰冷的目光,以及云氏兄弟灼热的注视,径直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船长大叔的体温,见退了点烧,但仍然很烫,老人呼吸略显急促,却无咳嗽气喘现象,心里有了底。
她转过身来,直视劳埃德,沉声问道:“一个小感冒而已,木吉自有办法医治。不知大头领为何劳师动众?意欲将我家仆送往何处?”
劳埃德阴冷的目光在杨喜儿背后的宝剑上转了转,冷哼一声,指着昏迷的船长大叔说道:“他的症状,不是什么感冒,而是做了坏事,惹来神怒之罚的表现。按照岛上的规矩,得送到神罚洞去,祈求神的原谅。这样,我们这些人才可以平安渡过灾厄。否则神将大怒,我们将大祸临头,去年一下子死掉二百棵桃树就是例子!”
说到最后一句时,劳埃德转身盯着雷德诺,眼中的恨意是那样清楚明白,显然,那件事情跟雷德诺脱不了干系。但现在不是追查旧事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不能让他们把船长大叔弄走。
杨喜儿象是很随意地解下背上的宝剑,轻轻用绑剑的布条抹掉上面的灰尘,神情极度专注,说话的内容却与剑完全无关。
“船长大叔虽是我家老仆,但于木吉有救命大恩,谁若跟他过不去,便是与木吉为敌,与我云家几百口人为敌!为了安抚属下,为了我云家的名声,我不介意杀几个人,反正桃子一年比一年少,人口少点还能省点口粮哇。活得久一点,说不定就能撑到家人前来营救了。书生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书生一愣,随即狂点头,“没错没错,人越少越好,昨天我查过了,估计到了年底,桃树将会减少五十一棵,这还是保守数字。”
三大头领脸色铁青,劳埃德怒道:“你在威胁我?!”
杨喜儿缓缓扬起下巴,唇角微勾,笑道:“我就是威胁你,怎么样?有种你咬我呀。别忘了,我们才刚刚上岛,身上的功力损失并不算多,要杀你是易如反掌!”
三大头领一听,大惊失色,一直不语的雷德诺也抬起了头。陈畅指着杨喜儿小声叫道:“你,你都知道了?”
杨喜儿“噌”地抽出一半寒光逼人的剑身,冷冷地说道:“那些事以后再说,现在,我只知道你们再在这里妨碍我治病的话,我不介意马上送你们去那什么神罚洞坐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