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旧衣,一根竹棍,一个小包袱,一脸菜色,杨喜儿夹在一大群难民中间,“软弱无力”地走上怀河大桥,感受到几缕强大的神识从身上扫过时,她的心跳和呼吸一点儿也没乱。
在她的左边,是同样经过化装,掩去美色的白小凤,在她们的周围,团团围着其他难民,而他们这个小团队外围,更是挤满了其他地方来的难民,所有人都朝着一个目标进发--玛因山。
杨喜儿一手挑着小包袱,一手扶着白小凤,时而关切地询问她累不累,痛不痛,时而用眼角的余光扫过白小凤打着夹板的小腿,心中感叹对方运气不好,干嘛要在自己睡觉修炼的树干底下休息呢,正好遇上自己突破的动静太大,从树干上滑了下来,又是深更半夜的,不懂得闪避,结果生生砸断了人家的腿。
据白小龙说,自己砸了人之后仍“呼呼大睡”,白小凤忍痛拼命地阻拦,黄大嫂他们才没有强行把她叫醒问罪。
杨喜儿得知事情经过后,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是当初被人强行从突破的关口叫醒,她必定会走火入魔,全身功力毁于一旦!
白小凤,你是我的救星!福星!
怀着感激,杨喜儿连连道歉,对白小凤的态度前所未有的好,急忙找来草药,削了板子帮白小凤仔细的包扎,又给她做了一根拐杖帮助走路,换来少女幸福娇羞的微笑无数。
前方,白小龙象条滑溜的小鱼,快速穿过拥挤的人群回到杨喜儿身边,小小声汇报打探来的消息:“阿吉哥真是神人,前面桥头还有一队官兵驻守,出口处还设了岗,有人拿着人头像,似乎在找什么人,还有些想蒙混过关的壮年男子,也被抓了用绳子捆着呢。”
白小龙有点紧张,捏竹棍的手有些发白,杨喜儿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怕,咱也没干啥犯法的事儿,跟着大伙走就是了。”
黄铁蛋老婆哼道:“就是,他们若是敢在这儿抢人,咱就跟他拼了!我就不信,他们几个人能斗得过咱们这么多人?”
杨喜儿微微一笑,没有说话,暗道官兵要找的人是我杨喜儿,跟你们没有半点关系,不过,倒是要防着抓壮丁的……
随着出口越来越近,杨喜儿表面上没什么,实则精神高度紧张,极力控制着面部表情,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再自然一点,心里默念:我是一个难民,我是一棵小草,我是一块不起眼的石头……
当检查岗的士兵挥着手,让他们快点过去的时候,杨喜儿心中仍然无喜无悲,她似乎沉浸在另一个精神世界里,把自己融入这山、这水、这桥。在他人看来,她是如此的不打眼,仿佛看过之后就会忘记她的长相,甚至不记得她的存在。
“咦?没想到这些泥腿子里还有这样的好苗子。”
随着这声轻咦,一个高大的人影突然飞过难民的头顶,在一片惊呼声中落到杨喜儿面前。
来人着大红色武士服,头发用一根碧绿的玉簪挽在头顶,手上拿了一把样式精美的宝剑,剑鞘上镶嵌的红宝石在阳光下耀花了人眼,看见他,读过书的人就会想起一个成语:珠光宝气!
这位中年男子的突然举动,引发了一阵骚乱,刚才还抢着下桥的难民们惊慌失措的往后退,害怕惹上官非。已经过了桥的白小龙见姐姐和阿吉哥被拦,想冲回来,却被黄大嫂一把拉住,退出了好远才往这边望。
镇定!一定要镇定!我只是一个难民!
杨喜儿用力地吸气,做出惊慌的样子,扶着白小凤的手更是动作僵硬的收了回来,单纯、清澈的大眼睛急速眨动着,似乎在问:你想干什么?
红衣男子一指点向杨喜儿:“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小的叫木吉……”杨喜儿低下头,身体轻微地颤抖着,满头满脸都是憋出来的汗。
红衣男子见状,似乎有些失望,但又有些不甘心,问道:“你练过武吗?”
“练舞?小的只会种田,不会跳舞。”杨喜儿抖得更利害了,好像随时都会吓晕过去,看得身边的白小凤心痛不已,急忙伸手来扶她。两人紧紧依偎,象两棵苦命的草,随时都会倒在官爷强大的压力面前。
红衣男子皱着眉,想了想,又问:“你,愿意跟我学武么?”
杨喜儿心中一惊,抬起头,用迷惘的眼神看着对方,“官爷,俺真的只会种田,不会跳舞,俺也不想学跳舞。俺家娘舅信上说了,等俺上了玛因山,就给俺买一块最好的梯田,以后就不用担心吃不上饭了。”
“你!”红衣男子生气了,剑眉高挑,薄唇抿得紧紧的。
唰地一下,杨喜儿跟前又落下一位青衣男子,他抱着同样华丽精美的宝剑,头上同样是一根碧绿的玉簪,只不过剑鞘上镶嵌的是绿宝石,衣服上绣着的竹子图案让他看起来象个名门贵公子。
来人看着杨喜儿大笑,“哈哈哈哈~老海,他就一愚昧无知的孩子,你这不是对牛弹琴么。就算他有点资质,但要想把他教好,怕是得费好些功夫啊。”
“要你管!”红衣男子定定地望着杨喜儿,很期待的样子。
“小的家里穷,买不起牛,更不会弹琴。”杨喜儿的眼神更迷惘了。
红衣男子暗暗叹气,默默地横跨一步,让开了路,青衣男子大笑着用力拍了拍杨喜儿,说道:“走吧走吧,好好种田去吧,将来有钱了就买头牛,再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哎,多谢官爷,多谢官爷。”杨喜儿点头哈腰地作了几个揖,看他们飞走后,这才和白小凤三步并作两步地跑掉。
白小龙迎了上来,“姐,我还以为……”
杨喜儿立刻大声说道:“啊,没事没事,那位官爷问俺会不会跳舞,俺一乡下人,哪里会那调调,走吧,俺娘舅还在等着俺呢。呵呵,一大块梯田呢,你小子到时可别羡慕我。”
白小龙浓眉一挑,嘴巴一嘟,直接转身走掉。不明就里的人看了,还真会以为小家伙生气了。
过了怀河大桥,地势越来越高,树林也越来越密,走了十多里,终于望见座落于山林之间的小城--下因。杨喜儿心里一松,说了句“终于安全了!”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杨喜儿悠悠醒转,感觉浑身上下疼痛难当,一边身子是热的,另一边却冷得要死,冷热夹功之下,五脏六腑都在遭受煎熬,功能大大受损。
她挣扎着张开眼睑,蹲在她身边的小男孩马上大喊起来:“娘!娘!快来呀,阿吉哥哥醒啦!”
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大群人冲了进来,白小龙最先扑到,用古怪的眼神盯着杨喜儿问:“感觉怎么样?”
“还好,死不了。这是在哪?”
黄大嫂上来摸了摸杨喜儿的额头,眉心皱得紧紧的,说道:“还烧着呢。下因城不让我们进,没法儿给你请大夫,只能暂时在这破庙安顿了。我说闺女,你咋瞒了我们这么久,要不是小凤帮你擦汗换衣服,我们还不知道你是女滴。”
“啊?”
杨喜儿急忙低头,发现身上的衣服果然换过了,只是那裹胸没有被拆开。
她尴尬地瞅着大家,小声道:“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们的,实在是有不得已的原因,知道我的身份对你们没有好处。”
一只白生生的小手将一碗清水送到了面前,白小凤温柔的声音从头上响起:“喝点水吧,你出了很多汗。”
杨喜儿勉力抬起头,对白小凤歉意一笑,“对不起,又麻烦你了。”
白小凤眼睛红红的,肿肿的,象是刚哭过,她嘴角牵了牵,终是没笑成,将碗放进白小龙手里后,转身杵着拐杖默默离开。
白小龙倒是没有避嫌的意思,一边给杨喜儿喂水,一边埋怨:“还以为你会成我姐夫呢,谁知竟是个女的。这下可好,我姐得伤心好一阵子了。”
杨喜儿不好再说什么,暗暗祈祷时间女神早点治愈女孩心上的伤口。
黄大嫂问:“阿吉,你病得这样重,我们又请不来大夫,该怎么办啊。”
杨喜儿推开碗,四下寻找,发现藏着宝剑的竹棍和包袱都在身边,便叫白小龙从包袱里取出一根老参,吃掉半截后,喘着气道:“黄大嫂不用担心,我不是生病,是过桥那会儿被那青衣官爷暗算,受了内伤,睡几天就好。你们照顾好自己,不要动我就行。”
白小龙眼睛一亮,“象上次在树上睡觉那样?会好么?”
杨喜儿点点头,伸手紧紧握着竹棍,往地上一躺,闭眼睡去。再不运功疗伤,她要被这冰火两重天活活痛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