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兄妹出了小镇,潜入官道边的密林继续向南行进,饿了吃点野果,渴了喝点山泉,一路爬山涉水,穿林过岗,下午的时候,在一座破败的山神庙中停了下来。
杨昌浩蹲在只剩下半截的山神泥塑跟前,仔细查看着,这里,有杨羔和杨立留下的记号。
杨喜儿问:“怎么样,他们说了些什么?”
“他们进城去了,晚上回来,让我们在这里等。”杨昌浩拍拍手,站了起来,故意用黄泥浆抹得腊黄的脸与他雪白的牙在一起,实在是很强烈的视觉冲击。
破庙有个比较干净的角落,铺了一些干草,应该是杨羔杨立昨晚栖息之所,杨喜儿往草上一躺,藏着宝剑的竹棍往身边一放,印诀一捏,闭上眼睛,练功去也。
杨昌浩并不奇怪妹妹的疯狂修炼举动,在他看来,妹妹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嗯,起码,目前来说,她还没干过什么让人不放心的事。
在靠近门口的角落,杨昌浩也坐下来闭目冥想,恢复着体力,但他提醒自己绝对不能睡着,随时准备应付可能出现的危险。
傍晚时分,杨喜儿突然翻身而起,竹棍往背后一绑,闪电般拉着哥哥贴到门后,这时,杨昌浩才听到外面传来的破空之声。
差距,与妹妹之间的差距,让杨昌浩更加坚定自己将要做的事。
嗖!嗖!门外窜进两个男子,衣着破旧,面容憔悴,神情紧张,唯两双眼睛仍然炯炯有神。
男子很机警,一进庙就发现不对,立即背靠背,摆出应敌架势,吼道:“谁在那,出来!”
“杨羔,是我们。”杨昌浩从门后转出,目露欣赏之意。
“啊,小王爷小郡主,你们还好吗?”杨羔和杨立单膝跪地抱拳,激动中夹杂着欢喜。
“好,很好,快起来说话。”杨昌浩大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量托起了两个护卫,这让得他们相视而笑,小王爷内力仍然浑厚,看来一路上还算安全,但是,接下来的消息,不知他们能不能承受?
杨喜儿看出杨羔和杨立的犹豫,立刻跳出来问道:“你们在城里打听到些什么?快快报来!”
小郡主一双杏眼精光闪闪,小护卫只觉压力沉重,吱吱唔唔,互相用眼神推来让去,竟是不敢开口。
杨昌浩见状,心中猜到了几分,不觉悲从中来,叹道:“说吧,不论是什么,我们都做好了准备。”
见到小主人的欢喜早已退去,杨羔眼中含泪低下头,声音闷闷的,“属下连日打探,终于有了王爷的消息……据帝都过来的挑夫们说,皇帝于6月24日晚驾崩,太子李宗兴已在7月1日登基,下毒谋害先帝的二皇子李宗旺及其母燕妃已经伏诛,而作为李宗旺党羽的……的正明王府已被抄没,老供奉和老王爷当日就被……被李宗兴的人杀了,王爷和王妃逃出了帝都,却在路上被擒。据说连审都没审,就在……就在路上杀了……”
杨昌浩怒目圆睁,双拳紧握,半晌没有动静,大力喘着粗气的杨喜儿勉强压下心中悲痛,泪眼婆娑地望向哥哥,这才发现不对,立刻扑了过去,试得一试,才知道哥哥因悲伤过度,竟是晕厥了。
“哥,醒醒,你别吓我,快醒醒!”在杨羔杨立的帮助下,杨喜儿扶着哥哥躺下,一指点在他的人中穴,磅礴的内力滚滚输出,滋养着杨昌浩的元神,将他唤醒。
“痛煞我也!”杨昌浩大吼一声,悠悠醒转,虎目含泪,与杨喜儿拥作一团。
杨喜儿银牙几欲咬碎,在哥哥怀中低低地发誓:“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杨昌浩也瞪着血红的眼睛低吼:“李宗兴,你这个披着人皮的野兽!老子必定将你碎尸万段!”
山神庙中,忧伤与悲哀象钢丝一样缠住所有人,气氛凝重得要令人窒息,浓浓的怨气冲天直上,足令风云变色,山河同悲。
待兄妹俩情绪稍稍平复一些,杨羔上前小声询问:“小王爷,我们在城里还发现杨安的记号,他们早两天路过这里,您看,明日我们是否继续赶路,早点跟杨队长他们汇合?”
杨昌浩眸子一暗,用嘶哑的声音说道:“记住,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什么正明王府的小王爷小郡主,在你们面前的,是打小流浪江湖的木昌和木吉,你们也可自行恢复原来的本姓。”
杨立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头磕得砰砰响,哀求道:“主子,属下自幼被捡回王府养大,早已不知本姓,主子姓什么,属下就姓什么,千万别不要我啊!”
杨羔也哭着与杨立跪在一起,不住地磕头,“主子,属下这些人都是孤儿,我们只有杨家这一个家,无论主子走到哪,我们都会一直跟随,还请主子不要抛弃我们。”
杨昌浩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郁闷,将两个护卫拉了起来,“我只是说暂时让你们改个姓,省得让人发现你们是杨家人追杀过来,又没说叫你们走,紧张什么!”
杨立擦了一把眼泪鼻涕,哦了一声,立到一边不出声了。杨喜儿看得大摇其头,这杨立,太直太憨了。
杨羔想了想,道:“那属下就改叫阿牛吧,杨立小弟叫阿立,您看怎么样?”
阿牛,阿立?杨昌浩点了点头,“就这样吧,记住,在他人面前只准叫我们的名字,木昌和木吉,明白没?”
杨羔点点头,“阿牛明白!”
咕~~~,庙中突然响起奇怪的声音,杨昌浩立刻看向妹妹,柔声道:“饿了吧,哥这就去打只野兔回来,吃饱了才有力气修炼,修炼好了才能报仇雪恨。”
“属下有带回几个馒头,您将就吃点吧。”杨羔从怀里摸出一个油布包来摊在地上,里面是四个大白馒头,淡淡的面香便一个劲地往鼻子里钻。
“馒头?好久没吃了。”杨喜儿眼睛一亮,蹲下抓起一个,先递给哥哥一个,然后自己拿一个,再看看杨羔和杨立,见他们眼中闪着渴望,却极力不去看那诱惑力十足的馒头,不由暗赞两人的忠心,将剩下的两个馒头抓起送到他们面前,“来,你们也吃,刚好一人一个。”
“不不不,您吃,我和阿立在城里已经吃过了。”杨羔和杨立连连摆手,连连后退,同时也连连吞咽口水。
“拿着!你们不吃,那我也不吃了!”杨喜儿将馒头塞进俩护卫的手中,看他们开始吃,自己才一口咬下馒头的三分之一,用力的大嚼。她要把所有的愤怒与悲伤都吃进肚里,深深地埋藏起来,直至化为可以支撑一生的力量。
“嘎嘎嘎嘎~既然都这么客气,那就都别吃了,等着下黄泉喝孟婆汤吧!”破烂得只剩下木框的窗户外,传来阴毒的笑声,几只乌鸦呱呱叫着慌乱飞起,就连喜好死气的它们,也被来人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吓跑了。
杨羔与杨立仿佛被点了定身穴,目瞪口呆,半截馒头还卡在嘴里,却不知道动,而杨昌浩看了妹妹一眼,见她仍在镇定地大嚼,于是,他也没有动,只加快了吞咽速度。
吞下最后一口馒头,杨喜儿手臂往背后一伸,竹棍飞起落于手中,稍一晃动,宝剑飞出,竹棍则出现在杨昌浩手中,杨喜儿侧耳倾听,小声道:“5个人,还在一里外,大家准备!”
一里之外的人说话竟然可以传到这里来?除了杨昌浩神色不动,杨羔与杨立惊骇更胜刚才,一下子竟不知如何是好。
“阿牛阿立,还不快动起来?”杨喜儿不满地叫了一声,杨羔与杨立这才慌忙把馒头吞下,抓起身边的竹棍用力一扭,竹片断裂,顿时露出杨家标准式长枪来,明晃晃的枪尖散发着刺眼寒芒,若是细心查看,还能发现枪杆底部有个杨字。
“我晕!枪都露出来了,人家一看就知道是杨家人啦,快!先藏到后面去,看情况再说!”杨喜儿连连挥手,小声而又快速地指挥两个护卫跑到泥塑后面去。
她刚一跑回庙门后面,与杨昌浩各守一边,就听得四重一轻的五下微响,接着,五缕寒风带进了五条人影,为首者是个中年男子,面白无须,身穿深蓝色二品武官官袍,神情倨傲,鼻孔朝天,不可一世。
在武官身后的四个男子都是大内侍卫统一的藏青色制服,人手一柄大弯刀,呈半月形护着二品武官,杀气腾腾地扑进来。
武官一进门,直接两脚把本就破烂不堪的大门给踢飞,藏在其后的兄妹俩避过飞射的木屑,一左一右落在武官对面,冷冷地盯着对方,杨喜儿压低了嗓音问道:“丐帮弟子在此,不知官爷有何贵干?”
武官阴笑连连,“丐帮弟子?杨家什么时候沦落到混江湖帮派的地步啦?啧啧啧,我说喜儿郡主,你这身打扮要是让万岁爷看见了,他老人家不定得多伤心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