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亲被拒,李宗旺气急败坏地带着狗腿子走了,王府上下均都松了一口气,但人人心里都沉甸甸的,得罪了皇室,以后怕是还会有麻烦。
杨喜儿默默地坐着,眉心紧皱,安静得象一尊泥塑,与刚才那股子泼辣劲完全不一样,熟悉的王府人都知道,她这是伤心难过有心事的表现。
云芳挨着女儿坐下,握着女儿的手,眼泪汪汪,泣不成声。哪个母亲不懂女儿的心思?守着一把剑,一坚持就是15年,除了哥哥,其他的男孩子她连正眼都没瞧过,她表现得如此凶悍泼辣,象个假小子似的,成天打架闹事,说到底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啊。
唉,老祖宗怎么会干这样的事情,15年了,从不提及喜儿的夫家,眼看喜儿就要举行成年礼,按照东莱的传统,未婚夫是一定要到场祝贺并下聘礼的,现在只剩下半年时间了,这不知名的亲家,会如期出现吗?如果不来,那李宗旺肯定还会再次上门的。
“哭哭哭,你就知道哭!家里还有客人呢,快点去准备酒席!”杨代严心情烦闷,语气颇有些不善,对王淑媛和梅丽告个罪,甩手到后头书房找老王爷去了。今天这事闹得这样大,得跟老头子商量个对策,省得对方再出什么花招,到时避之不及,落了下乘。
云芳带着眼泪,带着歉意,跟王淑媛和梅丽打个招呼,往后厨房走去,杨喜儿瞅着母亲步履蹒跚,心中又是一阵酸痛。都怪自己,把家人连累了啊。
一双手压上杨喜儿的肩膀,梅丽小姐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下来,“喜儿,能不能听老师讲个故事?”
“梅丽,你……”王淑媛惊讶了,“你不是发过誓,再也不提过去了吗?”
杨喜儿抬起头,看到梅丽老师眼中温柔与痛苦的交织,“我想,今天的喜儿,就是当年的我,作为同命人,我想跟她说一说。”
王淑媛眼帘一低,沉默了。
壁炉里的火焰在噼哩叭啦地燃烧,淡淡的木材香气夹着烟火味将屋里的寒气驱赶出去,美味可口的点心在碟里散发着诱惑,但杨喜儿完全无视腹中饥饿,她的心思已经沉浸在梅丽小姐的故事里。
二十年前,女子学院出现了四大美女,名满帝都,风靡东大陆,当时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谁能娶得四大美女之一,就是东大陆最幸福的男人。这四大美女,分别就是东莱王家的双生姊妹--王淑媛和王淑贤,云家的云芳,以及雷家的雷丽。
雷丽?不是梅丽么?
梅丽淑媛似乎看穿杨喜儿心中的疑惑,补充解释道她原本姓雷,夫家才姓梅,在她没出生时,家中长辈就定下了娃娃亲,而在此后的相处中,她与梅家三公子也有了深厚的感情,准备从女子学院毕业后就立即成亲。
谁知,就在梅丽一边进行毕业考试,一边准备嫁妆,马上就要开始甜蜜新生活的时候,突然跳出一个拦路者。
杨喜儿敏感的觉得,这拦路者一定是皇室中人!
果然,梅丽冲杨喜儿点点头,说,没错,那人就是当今圣上的弟弟、曾经的力亲王,他在某次陪那时还是太子的圣上探望淑贤时,见齐了名躁一时的四大美女,并对她情有独钟,从此经常来访,挑起麻烦无数。
“记得那时也是新年节,屋外连续下了一天一夜的大雪,整个院落是一片纯净的白……”梅丽小姐抬眼望向窗外,目光迷离,神情凄苦。
王淑媛不忍,劝道:“梅丽,不要再说了。”
“不!我要说!已经藏了20年了,你就让我吐个够吧。”梅丽走到窗边,痴痴地凝望着虚空,声音开始有些哽咽,断断续续地讲着那个凄美的故事:
雪停了,梅三公子带着无数精美礼品来看我,雷家上下都有礼物,人人都很高兴,说他将来一定是个好丈夫。母亲还整治了丰盛的酒席,全家人一起乐呵呵地陪他吃酒,商量着婚礼的事情,快乐的笑声,能传到三里之外。
酒兴正浓的时候,管家跑了进来,说力亲王上门拜访,指定要我出去相见。当时我就觉得不好,不顾礼节抓着梅三公子的手,说我不想见他,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梅家三代都是朝中尚书,对皇室那是无比的忠诚,梅三公子也不例外,他对我说,既然力亲王要见你,那就一定要去,你放心,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
我依言离开他前去会见力亲王,没想到这一别,竟是永远……
滚烫的泪水从眼中滑落,在梅丽小姐精心涂抹的粉脸上划出两道宽宽的泪痕,依偎在梅丽小姐身边的杨喜儿赫然发现,原来,在脂粉之下,梅丽小姐的皮肤是蓝色的!
杨喜儿猜到那力亲王肯定上门向梅丽小姐提亲的,但她没想到,当年的力亲王比今天的李宗旺还要狠,他手上拿着一卷圣旨,说只给雷家两个选择,一是将女儿嫁给他,二是让女儿服毒自杀,否则,将以里通外国的罪名将雷家全家抄斩。
梅丽捏紧了拳头,虽然那恶人已经死掉,但她心中的恨与痛,永远忘却不了,“我雷家的雷神钱庄遍布东西两个大陆,与各国上层都有生意来往,而其中有些生意涉及各国皇室,都是见不得光的,那力亲王就是拿中了我们的软肋,他知道我们不敢反抗,毕竟与雷家有牵扯的,太多太多,我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看到家人的为难,想到梅家的清白,我知道,我只能有一个选择,那就是死……我以为我死得掉,我以为死了就一了百了,谁知道,我喝下的毒药就是著名的十八回魂散。
这十八回魂散是由一十八种毒药混制而成,除了制药之人,谁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哪几种毒,而这十八回魂散最大的特点,就是其实它并不会毒死人,而是让服毒之人受尽痛苦折磨一十八天后,方才恢复正常。
当我从地狱边缘走回现实,我才知道,得知我宁愿服毒自杀也不愿嫁入皇家,梅三公子当场就一剑刺入了自己的心脏,魂归天国。
等仆人奔出先知我父母,力亲王这才恶毒地大笑,说他就是知道梅三公子在这里他才来的,而且我吃下的是十八回魂散,过几天就能活过来,而我的夫婿,将会是他力亲王!说着,他撕碎了手中的圣旨,我的家人才知道,原来那所谓的证据是假的,只是为了混淆我们视听弄来的空白圣旨!
没了梅三公子,我也不想活了,一心想要寻死,谁知父母一直苦苦的哀求,说力亲王已经撂下了话,如果我死了,那么雷家里通外国的罪名就一定会成为真的!为了雷家上下百多口人,我只能苟延残喘,受尽煎熬,乖乖地躺在床上等着毒性去除,再穿红戴绿嫁入皇家。
后来,还是淑媛帮我出了个主意,让我服下了第十九种毒药,打破了原有的平衡,虽然几次都走到了死亡的边缘,但最后,我还是活了下来,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说到这里,梅丽将手帕在温热的茶水里浸了浸,然后在自己脸上用力涂抹,片刻之后,露出了她的真实面容:蓝中带黑的皮肤,因受到毒素刺激而变得异常粗大的毛细血管爬满整个面部,象一张蜘蛛网。她的整个嘴唇呈黑紫色,象杨喜儿在前世里见过的烟薰装,这样的脸出现在半夜,绝对可以吓死人。
“老师……”
杨喜儿想伸手去摸梅丽的脸,梅丽缓缓摇头,擦了把眼泪,继续说道:“我说这些,不是要让你去走我的老路,那根本没用!我跟你说,当我顶着这张脸出现在力亲王面前时,他恼羞成怒之下,几乎要立刻启动计划对付我家,好在那时淑贤与圣上的婚事定下来了,在她的周旋之下,先帝阻止了力亲王的恶行。但作为对我的惩罚,我必须离开帝都,永远不能出现在力亲王周围百里范围。”
杨喜儿眨眨眼睛,“那现在……”
“力亲王已经死了。”王淑媛接过话来,轻蔑地仰望着晴朗的天空,“几年前,他终于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正好我和梅丽学成出师,于是告别老师,一起回到帝都。虽然我们俩现在没什么靠山,但是,我们历尽千辛万苦才找到的老师是东大陆的大贤者,是这个世界的强者,因此,即使皇室对梅丽仍心怀芥蒂,但碍于老师的情面,他们是分毫也不敢乱动。喜儿,跟你说这么多,最想告诉你的,就是女人要自立自强,当你强大到一定地步,拥有颠覆一方的能量,那就谁也不敢对你指手画脚了。”
强大么?成为老祖宗常说的修真者算不算呢?那套无名功法,已经将她的身体锻炼得象铁一样硬,若是运气布满全身细胞,平常刀剑根本伤害不了她,如果继续练下去,一定会成为脚踩这个异界的强者了吧……
杨喜儿心中有了主意,她向梅丽和王淑媛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老师,喜儿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象阵轻风,飘向屋外。
王淑媛伸手想拦,没拦住她,急得大叫:“喂,就要吃饭了,你干嘛去呀。”
杨喜儿回头一笑,笑容里充满了自信,“我去练枪,不用等我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