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晴被林家关了多天,到大喜之日,本已满心绝望,忽被孟毅救出,带来此地,只觉恍然若梦,喜难自禁,此刻被孟毅放回地面,立即问道:“毅儿,你、你怎么会……这、姐姐是在做梦么?”
激动已极,说起话来,竟也有口难言。
看着孟晴泪痕未干,却又喜又疑的俏脸,孟毅不禁一笑,道:“小晴姐,世上哪有这样的梦。”
当下毫无保留,将这三日奇遇,一五一十,尽数说了。当提到千琉、修士与护卷一事时,莫说孟晴,就连孟毅自己也感慨无限,像是大梦一场。
孟晴听他说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光芒,黛眉微颦,道:“毅儿,护卷一事虽是恩人的交代,但若有危险,你可否……可否先不去……”
孟毅摇摇头,道:“既然已经答应了,当然就该做到,爹爹从小就是这样教我们的,小晴姐,你放心吧,纵然危险重重,我也会安全回来的。”
孟晴看着他,颇为关切,又想起他杀人,已然负罪,便道:“比起护卷,眼下更急的事情是,你杀了林东侯,必定被官府通缉,须得快些离开锦阳县,官兵应该会来咱家找人,姐姐留在这里,尽量拖住他们,你快离开,越远越好。”
孟毅执拗道:“小晴姐,林东侯已死,林老贼必定痛心万分,到时候官兵前来若抓不到我,那林老贼一定会拿你泄恨,你要是不走,我便也一起留下!”
清秀小脸,稚气未脱,却满是倔强。
孟晴叹息道:“傻瓜,姐姐不会武功,更不是修士,你带着我逃去,不过是徒自多个累赘罢了。”
孟毅仍是执拗摇头,不愿独走。
孟晴知他倔强,只得答应一起走。
当下,两人拜了孟祥墓,又裹好衣衫,孟晴脱下嫁衣,换上别妆,又带了许些干粮,一起向县城而去。
孟毅杀人,已是戴罪之身,而林府又手眼通天,乃是锦阳县的土皇帝,要想安置孟晴、完成护卷任务,他必须远离锦阳县。
要说离县,最简洁的办法,便是渡锦阳江而去。
但锦阳江宽十余丈,环绕孟村,孟晴不识水性,孟毅也是旱鸭子,无法过河,因而要离开这锦阳县,唯有冒险从县城出去。
……
翌日,浩阳东起,祥云漫天,锦阳县内晨雾绕绕,一派清宁。
县城城门半开,有官兵把守,所过之人,皆要检查面容,确定无误,方可通行。
两道人影,在街道角落远远眺望城门,踌躇不决。
人影一男一女,女的美貌动人,宁静恬雅,男的稚气未脱,眉青目秀,不必猜,这两人自然便是孟晴与孟毅。
孟晴道:“城门被封锁,定是那些官兵想要抓住你,方才出此策略,若是无法出去,待会儿我就弄乱头发,扮作是你,引开官兵,你再趁机出城。”
孟毅却不同意,争辩道:“或许他们守城是因为有别的要犯。”
话虽如此,但他却不敢近前,只因他也明白,那些官兵封锁城门,除了为捉拿自己,绝无其他可能!
万一靠近,被官兵觉察,必定又会引起不小麻烦。麻烦倒也不怕,但今天全城戒备,四处都有官兵巡逻,一旦这边闹起,全县官兵,势必都会蜂拥而至,到时,纵是插翅,也难飞离此地。
“想不到一日之间,锦阳县竟发生如此变动,看来官府今天该有得忙了。”
“哈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林府为虎作伥,横霸锦阳,如今全府都被人灭了,真乃大快人心呐!”
“听说那将林府灭门的是位少年,名唤孟毅,真是匪夷所思啊,一个少年,怎么会有如此神通呢?”
“或许那少年是上天派来,铲除恶孽的吧……”
不远处,一群百姓闲谈,一字一句,皆若石子,落在孟毅孟晴二人耳中,却惊在心中。
灭门?!
孟毅二人均是一惊,面面相觑,诧异无比,随后刻意低着头,来到那群百姓旁边。
孟毅沉声问道:“此话当真?林府真的的灭门了?”
一少年道:“那还有假?林府现在满屋尸体,血流成河,已经被官府封锁,不过,我倒是听说,那些尸体多是男子,而漂亮女子,尸首却不见一具,八成她们没死,是被那孟毅给掳走了,今日一早,各家各户都传闻,说那孟毅不止一人,身边还有许多帮手……”
一妇人接道:“说起来,那孟毅虽是除害,倒也心狠,屠了整个林府不说,而且还自林府中劫走了多名美人,林家千金林雪、林老爷三房小妾,也都均在其列,她们被掳走,怕是会、会被……”
说到这里,妇人脸上一红,停止了言语。
孟晴尴尬,孟毅脸上也是一红,但想起此事蹊跷,又继续问道:“有人亲眼见到孟毅掳走那些美……那些人么?”
一名中年汉子接道:“那倒没有,但官府既然都说是他,那自然不用怀疑,何况,那孟毅昨天杀林东侯,是诸多林府宾客有目共睹的,兴许他本就想将林府灭门,只是白天杀林东侯后,官兵赶来了,故此才匆忙离开,再等到晚上,趁夜把林府灭了门。”
孟毅深受冤屈,心中不服,忍不住道:“自己没有亲眼所见,即便是官府说的,又怎能全信?!”
那汉子看他一眼,颇有疑色,问道:“就算有冤,冤的是那孟毅,你急什么?”
孟毅一愣,立即觉察自己言语过激,孟晴忙道:“他性子古怪,打小就是如此,大家不要在意。”
说罢,又拉着孟毅,向别处去了。
路上,孟晴道:“你呀,有些时候还是太较真儿了,幸好刚才那几个人反应迟钝,否则,怕是该猜出你的身份来了。”
孟毅含糊过去,又道:“现在情况更复杂了,不知是谁,竟在一夜之间屠戮了林家,而且,官府还将罪名落在了我的头上……”
一念及此,心中大为疑惑,林府武士众多,他实在想不出,有哪个人能在一夜之间屠了林府,又掳走一众女子,还没让官府发现。思来想去,毫无头绪,不禁烦躁起来。
孟晴却道:“眼下当务之急,是要让你尽快离开锦阳县,否则,一旦官兵围剿起来,可就麻烦大了。”
现下,孟毅虽是蒙冤,但在他人看来,罪名之大,却已滔天。
孟毅点点头,道:“现在城门被禁,要想离开锦阳县城,只有通过锦阳江了。”
他虽然不识水性,但眼下情况危急,便是盗船,也得度过锦阳江。
随后孟毅转念,想起护卷之路危险重重,又道:“小晴姐,那林老贼举家被灭,不会再来找麻烦,你先在村子住着,等我护卷回来后,再来找你。”
如此一来,不仅孟晴不必遭遇危险。而且少了孟晴,以他修士之能,纵然游不过锦阳江,跳入水中,屏息半晌,自江底走过,亦是可行之道。
看来今日,离县有望。
孟晴柔声道:“也好,爹爹生前省吃俭用,还存了少许银两,倒也足够用来找个菜地,供我一人生活,而且这样的话,我倒也不至于拖了你的后腿。”
孟毅心头微暖,道:“小晴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晴温婉一笑,道:“傻瓜,姐姐知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避开官兵,一路沉默,偷偷回到孟村。
知道孟毅居所的,唯有林东侯一众人,而如今林东侯死,林府已灭,一时之间,锦阳县内官民,竟无一人知道孟毅居所,而孟村又地处偏远,林府被灭的消息,还不曾传到村民耳朵。因而,在多数人眼中,那“屠尽林府男丁,夺尽林府美人”的孟毅,身份已然成谜。
将家中物品整理好,孟晴留在家中,孟毅略作准备,便已上路,但他却并未直接设法渡河,而是点步轻盈,又向县城去了……
望着孟毅背影,孟晴愣愣出神,继而幽幽一叹,道:“毅儿,若非姐姐去年强行破关,内丹受损,无法用功,也容不得那林东侯害死父亲,更不会让你承担这一切苦难……”
随后,她背后竟展出四尾,皓白如雪,绽放霓光,霓光一寸一寸,烙在内丹上。
千琉已经来到此处,想必,接下来,该有大变动发生。
在那之前,她须得修复内丹,再寻到孟毅,暗中保护。
十七年了,光阴蹉跎,宛若弹指,这悠悠岁月中,有一个秘密,她从未与人说过。
——孟祥是鳏夫,并无妻眷,孟毅是在山中捡来的,而她,同样也是。只不过,孟祥并不知道,自己那年捡来的女孩,并非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