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没问题。”孙振海松了一口气：“我就巴不得你快点来，我就是个土包子，哪里说得出那么多的金融词。行，我这就去布置。”
孙振海放下电话，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走到门口，伸手敲了敲门。门外的报安听见了，连忙把门打开。
孙振海走出保密室，对站在门口的秘书说：“你去安排一下，发布会要等宋总来了再开，一切事宜让他去宣布。”
“那他什么时候来？副市长和财政局长马上就到，不能让他们等吧？”
“怎么不能？”孙振海挺了挺腰杆：“宋总的老子是省组织部长，市长和局长算什么？我去跟他们说。”
秘书答应一声，连忙去安排。
孙振海走到公司的门口，在那里等着市里的要人的到来。一些媒体的记者正在门口转悠，还有电视台的人在准备拍摄。一些记者看见孙振海，都想围上来采访，都被孙振海安排的保安给拦住了。
罗蕾站在一些网站的记者群里，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由于是临时安排的，许多媒体的记者都是临时才接到通知赶来的，都在找乾海木业行政部的人要采访证以及询问可以采访的事宜。
罗蕾在旁听了听，只听见一个乾海木业的负责人说发布会要等公司宋总来了才能开始，有什么可以问的需要通报宋总，他已经在路上了，马上就会赶到。
罗蕾听了，觉得奇怪，虽说开新闻发布会是临时安排的，但也不至于把一个副总排除在外吧？如果真是什么大事，也会提前通知副总，让他能提前赶回来。现在，都要开会了，才让他赶回来，这企业的管理水平也太低档了吧？
罗蕾微微地摇了摇头，从主办方那里拿过采访证，决定先进去占个好位置。
罗蕾走进召开新闻发布会的会场，见这里还在忙碌着，连发布会的牌子还没来得及挂完，电器安装也在紧张地忙碌着，看起来，这还真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发布会。罗蕾觉得奇怪，不就是宣布要扩建新厂房吗？有必要这么紧张、忙碌吗？
罗蕾从一位职员手里接过宣传单，见竟然是以前的复印件，上面的油墨都还没有完全干透。罗蕾想不就是一个做明清仿古家具的企业吗？又不是什么高科技产业，发新闻会用这么大的阵势，老板亲自在外面等，据说副市长和财政局长都要来，难道是要宣布上市？从银行贷那么多的款，不想办法消化或者通过做账平掉，上市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罗蕾想到萧贤跟自己说的乾海木业贷款的用途，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罗蕾走到窗户前，从这里可以更好地看到下面的情景。这时，不远处有车队开过来，正等着的孙振海连忙招呼自己身边的人说：“快放鞭，市长他们来了。”立刻，公司大门口响起了震耳的鞭炮声。
不一会，车队开到了公司的大门口，孙振海领着人恭敬地走到车门前，亲自打开了车门，副市长以及财政局长等要人从车里走了出来。孙振海点头哈腰地上前问好、示意往哪走。一群人跟着孙振海走进了布置好的会客室。孙振海安排一群人按身份显贵坐好，然后又让人献茶。副市长说：“老孙，临时让你开这个新闻发布会没有为难吧？”
“没有！”孙振海说：“这有什么为难的？我本来就闲着，生产上的事有人抓，你别说还给我一天的时间，就是让我当天开，我也没意见。”
副市长点头：“我刚才接到了你公司的小宋打来的电话，说他正在赶来的路上，让新闻发布会等他来了再开，他还没来吗？”
“快了！估计现在已经下了高速路了。”
“那就等等吧，他也是个大忙人，总跟我们说要把你的产品卖到欧洲奢侈品市场去，如何？一年下来，有起色吗？”
“有！”孙振海说：“要说还是我们孙总见过世面，一来就指出了我的公司的问题所在，说按照他的规划来，要不了三年，就能成为大公司，专门做奢侈品，成本不增加，利润却上升，这种好事上哪找？哈哈！”
财政局长也点着头说：“你们宋总是省委组织部长的儿子，是哈佛毕业的高材生，回国后不在政府任职，自己开风投公司，眼光当然不一样了。这次要是把你的企业推出去，我们脸上都有关了，今天开这个会，我的计划就可以动笔了，也好让其他要钱的企业都安静些，市长的工作也好做嘛。”
副市长笑着说：“老孙，你这一年到底从银行贷了多少？有数吗？我可是听说嘉义的几个银行你都贷到了款。”
孙振海说：“还不是宋总面子大，我只是火腿上的草绳——代卖的，不然，本市那么多企业家，怎么都难贷到款呢？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在座的人都笑了起来。
罗蕾看见车队到了，也没在意，转过头来看着发布会场。在主席台两旁摆放着好几个花篮，上面红色的绶带写着祝贺的话以及送花篮的单位，金融单位放在左边，有关联的单位的花篮放在右边，罗蕾拿起手机，顺便把这个场景拍了下来。她看了看花篮上的单位名，还发现了成小雅的公司送来的花篮。这多半是那天萧贤和她公司的老总来会面时，特意安排的。人不来，贺礼来，也算是交差了。
罗蕾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看见有几个记者在座位上聊天，于是也凑了过去。一位记者看了看表说：“怎么还没开始？都十点过了。”
另一位记者说：“不是要等什么宋总吗？”
“宋总？乾海公司的老板不是姓孙吗？”
“这么大的乾海怎么可能只有一位老总？这位宋总来头可不小，是高干子弟，看中了乾海公司，才屈尊来担任副总的。”
“你了解这位宋总吗？”罗蕾插上一句：“高干子弟不去央企，到民营公司来干嘛？”
“这就是个人的志向了。”记者回答说：“再说民企又怎么了？机构少、羁绊少，可以放开手脚干。你看，这宣传资料上写着，乾海公司生产的仿明清家具要进入欧洲奢侈品市场，这点子肯定是这位宋总想出来的。不然，乾海在银行贷那么多款是干什么？”
几位记者在这里议论着，罗蕾则专注地听着，手里的录音笔把所有的谈话都记录下来了。
在会客室里，几个人都等得不耐烦了，副市长频繁看表，局长则抱怨说自己还有个会要参加。孙振海是哪个都不敢得罪，只得站起来，到窗户前张望。终于，快到十一点了，孙振海看见一辆白色的宝马车开到了公司的大门前：“来了，来了。”孙振海说：“诸位领导，你们先坐着，我去接他上来。”
孙振海说完，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白色的宝马以停稳，车门就打开了，一位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中等个子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带着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有些斯文，但眉宇间有一股嚣张跋扈之气，给人的感觉就是高高在上。孙振海小跑着从楼房里出来，带着一丝埋怨说：“你怎么才来？市长都等急了。”
“等不了可以走呀，”来人就是公司的副总宋德铭，年龄有三十多了，笔挺的西服以及擦得铮亮的皮鞋，再加上手腕上的金表，无一不显示出他身份的高贵。面对着比自己大许多的老板，宋德铭依然没有表现出一点恭敬的样子：“老孙，我跟你说过多次，你是企业家，这要在西方，你就是上帝，政府官员得给你引路、让座，你怎么总是哈着腰，什么要求都答应。”
“这不是在中国吗？”孙振海说：“孙子才想装小，但不伺候他们，怎么能拿到钱呢？”
“谁让你找财政局要钱的？不是跟你说了吗？跟银行打交道，那是企业与企业间的买卖，别人管不着；你接受政府拨款，那就得服政府管。这之间的差别我跟你说多少次了？你怎么就不听呢？”
孙振海说：“我也没法，银行要看我们的账，我哪有账？钱不都是你在管吗？为了让银行安心，我才想的这招，有政府担保，银行就不那么着急了，不是吗？”
宋德铭摇着头说：“你呀，做事就是欠考虑。今天摆这么个阵势，你准备怎么说？”
“没问题。”孙振海说：“市政府一直要我扩大规模，我都没答应，现在我就拿这来应付，过两天搞个开工仪式，然后让市长来剪彩，今年不就可以糊弄过去了？明年过年我们就有收益了，那银行就更没什么可说了。现在银行呀，捞了个大客户，是宁愿你付利息，不愿你还钱。”
宋德铭点头：“那我们上去吧。我可提醒你，投资买楼的事千万不能提及。”
“放心，我嘴严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