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年后
兰雅从未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重新站在楼兰的祭台之上——作为一个祭品,静静的躺在祭台之上。为何到哪都逃脱不了作为祭品的命运呢,在圣山如是,在这里还是。只是,这次,还会有上次的好运么?
浮游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模样,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精神萎靡的厉害,时不时的还咳出一大口惺红的鲜血。看着兰雅眼中忿忿的神色,歉然道:“兰雅,你莫怪我,我也不是存心骗你,不错,我确实知道那魂魄不是寇沙,但是,若不那样说,你必不会助我取出水灵珠。”
兰雅鄙夷道:“那又有什么关系,对你这样的上古神灵来说,要抓我到这里还不是易如反掌,比如现在我还不是乖乖的呆在这里任你宰割!?”
浮游又剧烈的咳嗽了一阵,苍白的脸上浮起一丝苦笑,“不管怎么说,我从来也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只是,想请你帮我取出水灵珠而已。”看着兰雅闭上了眼睛,一副充耳不闻的样子,不由得摇了摇头,毕竟自己利用她对寇沙的感情欺骗过她,换成自己,怕也是不能轻易解开心结。
更不用说一个月前,将她从丈夫和孩子的身边掳走的这桩新仇了。
却听见卡洛冰冷的声音,“你想做什么?”
浮游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径自从怀中掏出一把梧桐果扔了出去。随着那条弧线,一道灿烂的火光也随之而去,卡洛的眼皮不由得跳了一下,凤凰,这祭台的铜镜之上居然还隐藏着这样的神兽。
转过头去,却见浮游已是手起刀落,一柄锋利的匕首直直的插入兰雅心窝。又急速的拔了出来。却没有想象中的血流成河。
一股清泉从兰雅的的心口冲天而起,却诡异的不沾染一丝的血色。而落下的水也丝毫没有漫开的迹象,就好象一个喷泉,笼成了一个晶莹剔透的水罩。
与此同时,四个柱子上的火焰纹饰也在同一瞬间发出了真正的光和热,火光冲天,水罩似乎有些畏惧火柱,水罩的范围始终不曾突破柱子框起的范围,
卡洛皱眉幻化出一柄小小的冰剑脱手飞去,却在遇到火焰的一瞬间消失不见,甚至连融化的冰水也不曾得见。除了那一声轻微的滋滋声证明它确实存在过。
卡洛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凤凰,火,水,这哪一样都不是寻常的东西。以自己的能力,怕只能在一旁静观其变了。自己清楚的记得这浮游分明就是兰雅原先的女官,这一切的一切,却都是她在搞鬼么?
瞪着祭台上的动静,卡洛的脑子也在不停的运转,按着兰雅的说法,这浮游怕真是那上古凶神,若是这样,她肯定有不得了的阴谋,要知道,一个魂魄这么多年呆在一个死去的身体里,势必要忍受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时间长了,灵力耗尽的时候,也就是她魂飞魄散的日子。
却见那水柱缓缓的落了下去,在兰雅的胸前凝成一个小小的水珠,虽然说是水珠,却恰恰嵌入了兰雅胸前的二龙戏珠。
原来,这二龙戏珠,本就是装载水灵珠的载体,也正因为它装的是水灵珠,也只有水灵珠,才能装入这浑然一体的小金珠内。它,本就是水,本就可以轻易的在这镂空的小珠中穿进穿出。那两条金龙,也在这一瞬间变的活龙活现,光彩四溢。
浮游兴奋的望着兰雅,她的眸子正慢慢的变幻着奇异的色彩,而当她的眸子固定为晶莹的白色时,浮游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带着兴奋的嘶哑:“共工之女!!!”
见南方柱子上的铜镜竟脱离了柱子,缓缓的升到祭台的中央。而它周遭的火焰也如同柱子上的火焰般炽热的燃烧着。缓缓的落了下去,与水灵珠保持在一个水平面上。
那贪嘴的凤凰也惊觉到了事态的严重,迅速往铜镜扑了回来,如光似电的速度令浮游脸色大变,却看见水柱在一瞬间又爆涨了起来,却不触及四周的石柱,只单单将那铜镜包围在水罩中。浮游这才松了口气。口里呢喃起古老的咒语。一时之间,水灵珠光华大盛。
水幕隔断了凤凰和铜镜的联系,凤凰似乎知道上了当,一声声哀鸣着。不停的用身子撞击着铁板般的水幕。却始终无法进入。
水幕明显比刚才要厚重许多,透过水幕已无法看见浮游她们的行动,只能看到铜镜那团炽热的光稳稳的燃烧着,慢慢的往上升,似乎想要摆脱水罩的控制,但那水柱也紧紧的跟着,直到触到了四周的柱子,双方的力量似乎达到了一个均衡。
在水幕外围打转的凤凰却突然一飞冲天,在极高的空中一声哀鸣,如同离弦之箭,一头扎了下来,将水幕硬生生撞破了个大洞。而铜镜也射出万丈光芒。
当光芒散去之时,石柱上的铜镜与凤凰不知所踪,卡洛只看见祭台上昏倒的兰雅,奄奄一息的浮游,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黑衣男子。
卡洛记得的,只有浮游那满足的笑容。那种了无遗憾的笑容。
她,究竟得到了什么?这个黑衣的男子,又从何而来。
浮游牵扯着嘴角,“卡洛,带兰雅走吧。替我转告她,我很抱歉。”
却见那男子低沉的声音,“浮游,你怎么这么傻!!!”
浮游强笑道:“我只是厌倦了孤魂野鬼的生涯,想再做一次人而已。现在,我又有些倦了,让我休息休息,一会就好。”说完这句话,她竟真的睡了过去。
那男子紧紧的握住她的双手,“傻瓜,你不怕魂飞魄散,在一个死人的身体里呆这么久,无非就是为了水灵珠。若不是水灵珠,我也不可能再出现在这个世上。只是,没了你的世界,又有什么意思!!!”
突的转过身来,将兰雅胸前的水灵珠一把夺了过去,卡洛还不及反应,就听见他冷冷的声音:“还不快滚,若非她最后的愿望,你们早就在这里给她陪葬了!”
卡洛咬了咬牙,带了兰雅速速的离开了祭台。这男子来的莫名其妙,想必是浮游召唤出来的什么怪物,仅以自己的能耐,是万万不能与之抗衡的。
回头却看见一团黑色的雾气包围了整个祭台,那原本灿烂的石柱也隐入黑雾之中,不见丝毫的光芒。
复又过了半响,那黑雾散去,祭台上的两人也早已不见踪迹。
回到圣山,看着焦急的寇沙与筱珊,兰雅恍如隔世。
那日闭上眼睛,本是不欲再与浮游啰嗦,却听见了卡洛的声音,而那之后的事情,兰雅没有一点映象。听了卡洛的叙述,倒很是有些心惊肉跳。那样诡异的事情,究竟预兆着什么?
却见寇沙急急的搂过爱妻,“兰雅,你去哪了,连个口信也不留!”
筱珊倒是云淡风轻,“娘被人绑架了。”
寇沙瞪大了眼睛,“什么?!你居然跟我说她出去散心了!!!我就觉得这里面有鬼!!!”
筱珊浅浅的笑道,“反正娘也不会有事,告诉你还不是平白让你担心!!!”寇沙不由得气结,这话说起来没错,但听起来怎么就是不对劲呢。
却听见卢卡斯温和的声音,“不错,凡事顺应天命,总不会有错的。”
寇沙不由得大摇其头,真难想象,说这话的人,就是当初一心想杀了自己女儿来阻止楼兰覆灭的卢卡斯,想当年,他可以千方百计要弄死这棵弱小的幼苗呵。筱珊从小就被当成男孩子养大,也是因了他的固执。
望着同样淡然的卢卡斯,筱珊却敛了脸上浅浅的微笑,打从记事起,卢卡斯就喜欢呆呆的望着自己,然后又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
后来,才明白那是因为自己酷似母亲的容貌。那失去记忆的生父,看着自己的样子,却始终记不起母亲的存在。那样的心情,自己无从体会,也不想明白。
但自己十多年的女扮男装,却无疑是拜他所赐,要不是卡洛的意外到访,自己到现在也不会明白自己身世的曲折。对于他,筱珊无疑是怀有敌意的。
那日,好不容易找到圣山的卡洛,气急败坏的指责卢卡斯不讲信誉,没有及时通知他的行踪,使得那短短的一年之约整整推迟了一十五年。
卢卡斯一脸的茫然,使得卡洛倍生疑虑,当寇沙与卡洛的说法出现了碰撞,寇沙的谎言自然经不起现实的考验,筱珊圣女的身份也就此抖了出来。
那一战的结局,还是以卡洛的败北而告终。但令寇沙惊奇的却是卢卡斯对待筱珊的态度,全然没有意料之中的兵刃相向,取而代之的却是卢卡斯完全释然的心态。许是因为失去若珊的缘故,卢卡斯似乎突然做到了佛家所说的顿悟,放下了长久的执念,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其实对于若珊的印象,卢卡斯脑海中的概念也仅限于寇沙等人的叙述,始终难以记起整个事情的过程,但只要看到筱珊清秀的脸庞,就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在心头挥之不去。这也是他一直滞留在圣山的一个原因吧。
与卡洛的争斗其实已然失去了当初的意义,只是,单纯的想留她在自己的身旁,不愿她成为任何人的工具。一切的一切,都任其自然吧。这也是他现在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筱珊显然很好的理解任其自然这句话的含义,寇沙抚了抚涨痛的脑袋,这丫头,居然连兰雅这么重要的事才敢瞒他。难道这也叫顺其自然么?!
却看见筱珊躲在一旁,与修成实体的树灵暗自嘀咕着什么,一种不详的预感油然而生。
翌日,寇沙的小屋内发出一声怒喝,惊的周围树上栖息的鸟儿成片的飞了起来,“筱珊!!!”接过他手上的字条,兰雅轻声的念了出来:
父母大人:
女儿携灵儿外出一年,勿念!!!
筱珊
兰雅不由得叹了口气,这个筱珊,虽是自己带大的,却象极了卢卡斯的脾性,做什么都是那种淡然处之的样子,出门这样大的事,只留了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不知道丫头的习性,就由她去吧,好在有树灵陪她,也不至于教人欺负了去。”
寻求不到妻子的支持,寇沙只得气冲冲的将纸条掷给卢卡斯,却只换来几乎相同的态度,“筱珊来到这个世上,本就有她自己的使命。你就由她去吧。”
这边寇沙一肚子的苦水无人倾诉,那边两个娇俏的人儿,却正在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要知道,属于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