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打绿叶坠太湖,涟漪轻荡岸上人。
白帝坐在太湖码头边,双脚沉入湖中,手中提着空空的酒坛,苦笑了一会儿,红着脸,眯着眼,看了看远方烧坏了晚霞,喃喃道:“江湖,最是分不清恩怨,看得透,却逃不脱纠结。”
衣裳凌乱,头发散乱,气息紊乱,虚弱的倒在地上的风扬舔了舔干瘪苍白的嘴唇,发出微小地声音:“师兄,此刻我感觉,我是最坏的人,天下最坏的人!啊!”
“呵呵,我又何尝不是这样,以为扬善惩恶,结果却是,哈哈哈!”藏在风清怀里低泣的昨夜听雪此时也微抬起头,一脸愧疚。
风清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脑袋,柔声道:“听雪,这不是你的错。只怪我们涉世江湖太浅,只怪NPC太奸诈。”说着说着,风清的心中似乎有了一丝明悟,赫然道:“原来都是游戏策划人搞得鬼!”
没错。不管是江湖世事,还是NPC智能,这剧情全都是游戏策划人的主意。而且,只有一个目的,让玩家的心志接受历练,坚强地人继续坚强地在江湖里存活,孱弱的人默默地怀中愧疚离开。
这游戏,本就不适合平庸者苟且偷生。这江湖,本就不适合忧心善感者存活。
杀戮,原本就是江湖的主题曲。
这便是禁地,其中要命的不只是修为高深的NPC角色,更令人浑身发颤的是无所不在的江湖恩怨,无时不在否定你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
杀人不过头点地,难比诛心一念。
“呵呵,即便明白,还是难免愧疚。”白帝舒展了一下腰肢,放下酒坛,抱着后脑勺,躺了下去。
对虚拟游戏人物沉迷的玩家,难道不知道虚拟人物是不存在现实中的吗?对异性身材的偏执喜爱的人,难道不知道自己审美观有一种畸形吗?
他们都知道,然而还是选择了沉沦。因没有它法,能得解救。
“呼~”众人吐了口沉闷的气息,学着白帝的姿势,躺了下来,遥望天边晚霞,孤鸟悲号天涯。
许是过了很久,终于打破沉寂。
风扬窸窸窣窣的半起了身,眼神凝重,道:“师兄,我们去杀赵子亟吧。”
“不错!我们错了,便要承担!”昨夜听雪咬着牙齿,哼道。
错了就要承担。
白帝深沉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缓缓起身,看向苏州城,道:“走吧。”
即便明明知道不是现在发了疯的赵子亟的对手,但是,让白帝放任不管,万不可能!
一路飞驰,不顾风尘,美景不去赏,弦乐不堪听。
晚霞散却,夜色将近,白帝一众来到了苏州城外。
“哇~啊~”有哭泣声,阵阵传来。
白色夺人眼目,丧服令人心悲,三姑六婆身穿白色丧服,架着一个白布包裹的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生机断绝,脸色苍白的年轻人的尸体。
有人送丧,行人统统让行,远避,以免沾了死者浑浊之气,晦暗了自家生气。
众人下意识的默默避开,唯独白帝一人脸色一变,来到担架旁,看了一眼死者,朝死者家属道:“抱歉,打扰众位送行。不知这位公子,死于何故?”
“呜呜~”一位中年妇女哭了几声,断断续续地哽咽道:“我儿昨夜与朋友在酒楼欢聚,今日凌晨却发现惨死街头。呜呜~”
“是啊!是啊!刘公子一向待人平和友善,到底是哪个狠毒畜生才干的出来这种事情啊?”
“哎~可惜咯!刘公子文才出众,原本是今年会考的头号种子。哎!可惜!可惜!”
“谁说不是呢?走走走,为刘公子送行吧。”
附近有些认识刘公子的民众们,面带惋惜的低声说着。
白帝脸色一白,追问道:“敢问昨夜与刘公子一同欢聚的朋友,现今何在?”
“呜呜~全死了!全死了!呜呜~”中年妇女伤心的流下泪水,噼里啪啦的碎了一地。
“可恶!”白帝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怒气大发的甩了几下衣袍。
众人见白帝情绪如此恶劣,心中明悟,问道:“师兄,可是那魔头干的?”
“走!”白帝没有回答,冷着脸踏入了苏州城门。
苏州城,鱼米之地,人间天堂,沉浸在黑水之中,静谧。
偏僻的街头,白帝一众驻足,静静地四处张望。
良久,乌云将明月放出牢笼,普照大地。
“哼!出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气味随风飘来,白帝冷哼了一声,持剑向前踏出一步。
黑暗里,一道跌跌撞撞的人影,缓缓而来。
停下,眼中透着嗜血的红光,痴痴地念道:“我的月娥,我的天儿,啊!啊!你们在哪里?”
“赵子亟!”白帝冰冷着脸,从牙齿里蹦出三个字。
“我的月娥,我的天儿,啊!你们在哪里?”赵子亟痴痴地念着,又缓缓驮着步子,从白帝众人面前,想别处走去。
“魔头!”风扬想起剧情画面中的那个残忍的人影,再也压制不了怒火,拔剑朝赵子亟刺去。
“铛!”一道剑光闪现,白帝拦下风扬,沉声道:“且慢,有些不对劲。”
何止是不对劲,分明是很不对劲。前世玩家就疯传赵子亟在一个雷雨暴的夜里,丧失理智,双眼赤血,将整座苏州城的无辜百姓大肆屠杀。
可是现在,一众人就在他面前,何故不杀?反而视若无睹,转身离开。
是前世玩家假传,还是今夜的天气并非雷雨暴天气?
白帝抬头看了看天空明朗的月,示意跟上赵子亟,一探究竟。
就这样,夜里苏州城的街道上,有两拨人,缓缓步行着。
从城南到城东,再从城东到城北,又转身回到了城南,最后却倒在城西的一堆杂草里,沉沉睡去。
整整一夜,赵子亟除了像个得了梦游症的精神病人一般痴痴地念着自己的妻子,孩子去了哪里,便再也没有什么异常举动了。
而众人心中也是哀叹连连,纵是知道赵子亟一夜灭了整个韩家,此时见其对亲人如此痴情,却也是眼眶微红,心肠纠结万般。
“可恨之人,亦有可叹之处。”昨夜听雪有些气馁的坐在地上,沉闷着脸。
仔细打量了一身残破不堪,沉沉睡去的赵子亟,白帝微微摇了摇头,轻声道:“再观察几天他几天吧,希望不要是前夜凶杀案的真凶。”
众人点了点头,有些疲惫的看了看即将破晓的东方。
最是难消江湖恩怨,韩似锦不择手段只为杀赵子亟,而原因便是赵子亟杀了他全族。但是,谁又知道,赵子亟究竟是为何要灭韩家全族呢?
只是因为他是一个杀手?还是另有蹊跷呢?
他们心中经历了一夜相随,早已生出了犹豫。他们,害怕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