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
田松原回到家，苦思冥想了一整夜，彻底领会了胡宇的核心思想。
原来不管开头、中间、结尾，不管是互相吸引，两厢厮守，还是晚期分手。
爱情依然还是一场战争，互相争夺领地、领海、领空的控制权。和平时期，不过是大家割据得都相对满意，一旦纷争一起，又是大打出手。
“打”的性质不会变，就是“打”的形式千变万化，以各种面貌出现。但究其本质，既然是战争，讲的就是谋略、胆识、耐心和毅力……
还有一份不成功便成仁的必死的信念！
第二天中午，田松原一个人坐在公司露台上研究着各种表情模式。远远地，姗姗走过来，田松原整个人马上调整成“悲痛模式”。
姗姗是来这里的书架上找什么资料的，经过田松原身边时，像看见了空气。
田松原一个人就在那里变换各种情态，悲痛欲绝，挖心掏肺，惨不忍睹。
如果有奥斯卡评委在边上，会马上毫不犹豫地颁他一枚最佳精神病奖。
但可惜，姗姗完全视若无睹，就像看到路边变换的广告灯箱画。
“姗姗……”田松原只好伸出手，一脸哀求。
“田松原！……你这样没用的。”姗姗看着他，走过来叹了口气，“我们已经结束了，已经没可能了。”
“我知道……”田松原沙哑着说，“可是我真的好爱她……”
姗姗花了一分钟才明白，不禁“啊”了一声。
“我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这么爱一个人……”田松原开始发挥起来，“也没想到爱一个人会这么痛心。这么多年来，我都是把她当做一个公司的前台，从来没有留意过她。真正接触了才知道，她是个这么温柔、善良、美丽的姑娘，就像清晨还滴着朝露的花儿一样。那么娇弱，那么让人心疼……姗姗，谢谢你，如果不是你……”
姗姗整个人愣在那里，已经呆了。
田松原看第一步已经起效，就像电击疗法让已经死去的人重新恢复了心跳，但心跳还很微弱，田松原不禁开始调大电流。
“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可以让我有那种，为了她，可以向全世界对抗的念头。我从来也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这么穷，我只恨我没有能力给她全世界最好、最美、最奢侈的东西……”
“比如呢？”姗姗冷笑。
“比如说一个比她更美的妞……”田松原梦幻般地说道，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连忙纠正，“不，她就是全世界最美的，最美的，没有再比她更美的了。”
姗姗花了好一会儿才敢确认，刚才那些话确实是从田松原嘴里说出来的。
这样禽兽般的男人，说出这样的话……那是怎样的深情啊……
原来……自己真不是对的人……
“你现在醒悟过来也不晚啊……”姗姗强笑道，“你比以前更卖力，更刻苦工作、赚钱啊……”
“问题就在这里！”田松原开始说得自己也差点信了，“这个全世界我最爱的女人，每天就在我面前，让我心猿意马，让我每时每刻心脏都不能承受这种负担，连维持正常的工作都不行，更别说卖力地工作了……”
“所以，你现在这么痛苦？”
“是啊！”田松原干脆地说，“还有什么比心爱的女人在身边，但每一天都能感到她在一点点离我远去更让人痛苦的呢？”
“喔，那你不用担心了，”姗姗也干脆地说，“我刚才路过人事部，听说她刚已经和人事部打过招呼了，这个月可能就辞职了。”
“呃……啊？”
“所以你就这么辞职了？”晚上，田松原跑到胡宇家，胡宇问他。
“是啊，我从老板办公室一出来，就这么过来找你啦！”田松原得意地说。
249
傍晚，放工的时候，职员们都走得差不多了，田松原还坐在电脑前。前台果然自投罗网，过来甜蜜地圈住他。
“听说你今天跟人事部说打算辞职？”田松原转头问她。
“是啊。”前台毫不掩饰地说。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我是个女人，女人的天职不是工作，是照顾男人。我以前工作是没办法，从今以后，我就愿意在家里为你打扫房间，为你洗衣服，为你做饭，就等你回来……”
“……”
“而且，我们现在是办公室恋爱哎。”其它得意地说，“办公室恋爱是什么？是公司里最忌讳的东西啦。好的时候没人说什么，出点什么事大家都会怪到我们头上。而且，这对我们的感情也是不利的，总有一个人要辞职离开啊。你在公司里位高权重，我这份工，做不做也没什么区别，当然是我辞职啦……”
前台说完，笑吟吟地站在那里，等田松原嘉奖。田松原笑眯眯地回看她。
前台以为这番话得逞，花蝴蝶般转过身去洗手间了，让田松原想想一会儿吃什么。
田松原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紧接着，下一分钟就推门进了总裁办公室……交了辞职报告。
“她以为我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吗？”田松原得意地对胡宇说，“说得好听，什么办公室恋爱对公司和个人都不利，为我事业着想，什么想在家里为我打扫房间。我房间里一共就这点东西，有什么好打扫的？她不就是想抓住机会让我养她吗？我真是没想到，一个姗姗倒下去，另一个姗姗站起来……”
田松原只好先下手为强，把自己手腕给断了。
“那她们俩现在都知道了吗？”
“不知道。”田松原摇头，“不过，明天晚上是公司给我办的告别party，她们总会知道的。”
田松原走后，方志远又来找胡宇。
原来方志远今天拷了一大批胡宇的电影回家看，看得不亦乐乎。
然后，电脑屏幕被不小心碰掉摔坏了，方志远急火攻心，冲到电脑城买显示器……然后，碰到了董璇。
董璇是来买个网线接口之类的东西，两个人背对背地站在两个柜台前。
方志远一扭头，不留神看见了董璇，出于一种莫名其妙的做贼心虚心理，方志远抱着头就要溜走，却被董璇叫住了。
董璇表现得落落大方，问方志远来买什么，方志远如实相告。
董璇也交代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一个女孩子，自己跑到电脑城买电脑配件，显然是尚在单身的表征……因为如果有男友，这种杂碎事情一定是男友帮着做的。
当然这点方志远是反应不过来的，董璇当然也不会说破，两人就这么互相寒暄了几句。
出了电脑城，董璇又提出去边上的咖啡馆坐坐。
两个闲来无事的单身男女，又是老情人，在这个都市街头不期而遇，自然是说说别来无恙。
方志远虽然别来有恙，但经过了汪春涵这一段，仿佛地狱里走了一遭，劫后余生地和董璇讲起，居然也谈笑风生，好像只是发生了一件好玩有趣的事情。
很多事情当时如在地狱，回头说说，都像只在地狱里坐了一次观光游览车。所有的惊险刺激，煎熬痛苦只会化成淡淡的沧桑，变成谈资的一种。
董璇笑方志远是个笨蛋，方志远也笑着承认。
两人出了咖啡馆，挥手作别，突然都有了一种不愿就此了结的心情。
不愿曾经这么在乎过的一个人，以这样的方式，在这个城市里就此消失在人海。
即便这次的相遇也是上天不小心多给的配额。
于是，两人约定，从此以后做好朋友。
又嫌好朋友这个说法太俗气，于是两人又商量着改成做“兄妹”……他们也不去管做兄妹更加俗气……只要能够保持联系但又保持距离就好。
告别董璇后，方志远一直是高兴的，又有一些淡淡的伤感。
“是啊，你看看你，”胡宇对方志远说，“你现在头发乌黑亮泽，胸口微微起伏，面色潮红，吐气如兰，真像一名初恋中的小女生。”
方志远心情好，不去理会胡宇的嘲讽，就是来报告一下。听了这话，他哼的一声就走了。
250
第二天晚上，在一个酒吧里，田松原的告别聚会。
下午，老板当众宣布了这件事情，前台和姗姗，包括全公司的同事都呆住了。
谁也没想到田松原一员情场公子，竟有一日为了一个女前台牺牲到这步田地。
有人暗自叹息，姗姗更加面如死灰。只有前台一人，脸色铁青，被田松原这么将了一军，一腔愤懑憋在心里发泄不出来，又要强撑着笑容接受同事的道喜，颓恨得简直想杀人。
这样的心情一直维持到晚上，在酒吧里，前台也一个人坐在那里，看着田松原到处握手作别。
“谢谢，谢谢一直以来对我田松原的支持和照顾。”
“不谢不谢，以后跳槽到别的公司，大家变竞争对手了，你要手下留情啊。”
同事们和田松原都抱成一团，有女同事喝高了，对田松原表白，说一直喜欢他。
田松原哈哈大笑，说留个美好回忆。
仿佛一代枭雄终于金盆洗手，受尽道贺，从此江湖风波与己无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