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哥哥将我放下来朝着伙房望了望:“既然醒了就去陪我喝鸡汤吧!我饿了。”
我欣喜地将鸡汤递到神仙哥哥面前,看着他一口一口地吃下去。神仙哥哥放下了碗冲着我点头:“若是日日能有这样的夜宵就好了。”我扬着头睨着他:“那是!这世间的臭男人都瞎了眼,除了说我是妖怪他们还知道什么!若是谁娶了我,那就有口福喽!”说着,我重重拍了拍桌子,调羹碰撞汤碗的声音立刻将我拉回现实。我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做贼似的望着神仙哥哥。
“墨染,今日江南的生意出了些岔子,我明日一早便要和隆疆动身去江南了。也许十天半个月是回不来的,锦绣的大小事宜都要麻烦你了。”说着便在桌子上放了两个大金锭子:“这些是周转资金,应付这段时日想必是绰绰有余的。”我望着烛火下熠熠发光的金锭子重重点头:“放心吧神仙哥哥。既然明日要早起,还是歇着吧!”我收好了金钉子便端着汤碗要送去伙房。
“墨染,我会想你的!”神仙哥哥的话将我定在了原地。四周连蝉鸣都没有了,我听到的,只有自己一声高过一声的心跳…
第二日一早,我伸着懒腰走出房门的时候,神仙哥哥早就离开了。玉娘和丽娘进来要帮我打扫卧房,我将她们拦在门外:“今日就免了吧!你们去将那些找回来的绣娘叫到院子里来。从今儿个起,咱们锦绣就要开门做生意了!”说着说着我便又将双手叉在了腰上,一副穷书生要上京赶考的窘样子。
很快,丽娘和玉娘便带着所有的绣娘和下人排好了队在院子里垂手而立。我在他们的队伍里穿梭着,记下了他们每个人的脸之后回到队伍的前面:“各位也知道,咱们的锦绣能撑到现在不容易。既然把大家都找回来,就不能再让锦绣关张!以后绣房的事宜均由我负责,大家叫我墨染就好了。今日,我们绣房就要开工!三日之内必须将第一批绣品拿下!”
“三日?”面前的队伍异口同声惊呼。“对!三日!至于办法嘛,我自会告诉大家的!”
眼前的人看我的眼神有不屑、有不信任也有那么点点希冀,当然那几个稍有姿色的绣娘还等着看我这丑姑娘的笑话。好吧!今日便让你们见识见识我孟家三小姐的厉害!
孟家的《描龙绣凤》是“一枝独秀”长盛不衰、闻名遐迩的重要原因。说起这《描龙绣凤》,那可是跟我这丑姑娘有着很大的关联。当日爹爹就是想和“一枝独秀”最出色的绣娘合出一本绣艺心得,却怎么都没想到最让他满意的绣娘竟然是我这个整日到处闯祸惹他怒火攻心的野丫头。
《描龙绣凤》中有一招叫“独木成林”,说白了就是每个人只负责绣品中的一种色线,而这绣法也不是寻常时候的“一折二勾”,而是“三挑一勾”。我自然不能将《描龙绣凤》里的绝活儿都告知她们,单单这一招也足够应急了。我给每个人加了一倍工钱,她们自是没话说的。不管她们最初是不是对我的“三日之期”心存质疑,看看此时展现在眼前栩栩如生的《昙花竞晚图》、《暮染沉香》….谁人还敢甩着半个眼珠子看我孟家三小姐!
有了绣品,这锦绣才算是可以开张了。既然神仙哥哥不在,我招呼下人燃了些爆竹就算是开张了。玉娘和丽娘陪着我守在前厅等着客人上门,可惜一个早上才有一个人踏进这锦绣的门,我看有客人来了慌忙上前招呼,那人看了看戴着“渔夫帽”的我胡乱说了个价就走了。我冲着他的背影发牢骚:“没诚意干嘛要进来?”玉娘看我一副要冲上去揍那个人的样子,慌忙拉住我:“小姐消消气。”我闭合双眼、气沉丹田。也是,爹爹总说练武之人不能像寻常人一般轻易动怒。
第一日的生意惨淡让我在那些绣娘和下人们面前很没面子,晚饭我也只是动了动筷子便没精打采地回房躺下了。想想神仙哥哥的好,想想我用他的钱给绣娘和下人们掏了那么多银子,再想想他过几日或许就要回来了,我这心里就七上八下的,眨巴着眼睛也不犯困。
寻思了大半夜才有了着落,我暗暗赞叹了一番自己的聪明绝顶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熟悉的梦境,我又看到了那幽深的淡紫色湖面,湖岸上的那些树木好似生长了很多年,枝叶都快要触到了湖面。那树上的花朵还是泛着沁脾的幽香,这种香气除了在这跟随我十几年的梦境中,是从来没有闻过的,而且那大朵大朵的妖娆花朵此时还是翩然落着花瓣。我伸手接了一片凑到了鼻尖处却没料到它像是雪片一般融进在了我掌心。
“这么多年来,你是唯一一个可以让它融化的人。”一个飘渺的声音从漆黑的四周响起。
是她,那个总是在梦境中陪伴我的女子。
我朝着黑暗的深处寻觅,却毫无头绪。眼前的湖竟然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悬崖,云雾缭绕之中我看不到崖下的样子,只是知道掉下去就会粉身碎骨。我咽了咽口水朝着身后的空地退了几步,抬头望望天际,却也还是泛着淡淡的紫色。
忽而,面前的悬崖深处隐约有琴声传来,由远及近,不肖一会儿便看到了坐在对面崖上的女子,虽触手可及却也像万里之遥,无法言喻的感受。她的身形那么妙曼,只是看不清容颜,那调子也是我之前在梦境中没有听过的。
“你是在想,为何这十几年来只要一有梦境便可以看到我,是么?”那女子的声音听起来还是那么飘渺,而且让人迷醉。我瞪大了眼睛,天啊,为何在梦境中我想什么她都猜得到!
崖那头传来女子的笑声,娇俏中透着几分豪爽,当然也有点嚣张:“你我在梦境中相识了这么多年,听我弹琴、向我诉说心事,但是你从来没有问过我这是什么地方,也没有问过我是何许人,这是我颇为赞赏的一点。记住我今日的话,你和这个地方有着永远也逃避不了的渊源!至于我是谁,为何活在你的梦境中,日后你自会明白的。”
琴声戛然而止,眼前的女子已经随着她脚下的山崖消失在了云雾里,她的声音回荡在迷了我双目的漫天紫色中:“无心相识,缘定三生;
棉歌花下,泪湖深处,衣尽苍云袖,孤冢青丝愁;
世间浮华又几人休,几夕幽步尘嚣路无人渡。
簌簌风舞残花逐,梵音沉扶疏无痕。
才道是,红颜殁,流年虚醉…
若是有心便记下这几句诗,免得日后你的眼泪淹了我这烬天戈!”
一切归于平静,我伸出手想要喊她回来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脚下的山崖瞬息变成了一缕青烟,我不能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失重,在跌入云雾的刹那终于和寻常女子一般使劲儿挥舞着我壮硕的臂膀惊呼起来。
“啊!”我意犹未尽地扑腾着四肢,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已经粉身碎骨。“小姐!小姐,怎么了?”丽娘的声音伴着敲门声传来。我这才睁开了眼坐起身来喘息,待呼吸平稳了一些才对她说:“做了噩梦,不碍事儿的。”
丽娘的脚步声远去,我抱着棉被怎么都无法入睡了。梦中女子的诗句在耳边萦绕,好不费解!至于那烬天戈,又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