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肃起身看着我:“墨兄弟,你这副样子可是真像一个小贼啊!”我还没来及还嘴便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来人了!”
瑾肃忙拉着我藏入假山后面,一队当值的侍卫绕着偏殿巡查了一圈才离去。我们从假山后跳出来之后我才有时间打量这敬王府。老百姓说得果然不假,这敬王府真是神仙见了都要咂舌的好去处,亭台轩榭雕梁画栋岂是我孟府可以企及的!最让人不可思议的就是殿前那一池温泉,大理石的池面让冒着热气的池水显得更加怡人,而那池子四角金黄色的游龙戏凤铜壶里不停地流淌着温泉,让我这从未见过温泉的孟家三小姐不禁想跳下去好好洗个澡。
我扑向池子,在池边捧了一捧温泉洒向池中:“瑾肃,这王爷真是劳民伤财,居然在院中建了这么大的温泉,你再瞧瞧那铜壶,都是足斤足两的黄金啊!”
“这是夏日用的,殿里还有一个是秋冬用的。墨兄弟在心里将这王爷定然骂惨了吧。”瑾肃也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望着池中的温泉,氤氲的雾气打在脸上让他看起来有些飘渺,我伸手摸向他的脸颊。我也不晓得自己为何会有这样逾礼的举动,只是想确定一下这个苍白秀美的男子不是一个梦境。
瑾肃的脸颊是那么冰凉,就像他白皙的双手一样,没有一丝温度。他没有动,嘴角也依然保持着那个好看的弧度,我的手滑过他的脸颊,摸了摸他秀挺的鼻子和殷红的唇瓣:“瑾肃,是不是过了今晚,这个梦境便不复存在了?”
瑾肃的手握住了我停留在他脸颊上的手:“是梦,自然会醒的。”我抽回了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是怎么了。让你看笑话了。”
“走吧。砚台还没到手呢!”瑾肃起身伸出手要拉我起来,我看着他伸出的手情不自禁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心绪从来没有这般宁静过,像是梦境中那一汪淡紫色的幽湖,这一刻,我只想跟在瑾肃的身后,即使我可以给他的温暖是这么微不足道。
出了那个有温泉的侧殿,瑾肃就没再放开我的手。敬王府的戒备森严让我忘记了去领略它的富丽堂皇,我跟着瑾肃左躲右闪,终于在万般艰难的情况下到了敬王爷灯火通明的书房外。侍卫们一直守在门口,我们躲在黑暗中的灌木丛里无计可施。微凉的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瑾肃转头点了点我的鼻尖握紧了我的手。
我们盯着眼前走来走去的侍从,周遭的寂静让我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终于,一个穿着暗红色宫服的老者出现了,那些侍卫们对着他躬身行礼:“公公!”我瞪圆了眼睛望着那个老者,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太监,心下难免会有些激动。
“嗯!今日你们都操劳了,王爷又令,你们都下去吧!”那个老者的嗓音比女子都尖细,却有着说不出的怪异。侍卫们得了令又对着那个老太监行礼:“是,公公!”
老太监在前面气定神闲地走着,侍卫们跟在他身后离去。很快,偌大的园子空无一人。我吁了口气回头对瑾肃说:“瑾肃,你在宫里跟着师父学艺,定然经常见到太监吧!娘亲啊,若是让我日日对着他们,还不如杀了我来得痛快!哎,我还老是羡慕我那个做皇妃的大姐,现在我觉着还是我这样比较好。”
瑾肃出声笑了起来,我慌忙伸手掩了他的口恶狠狠地说:“你不要命啦,笑得这么大声!若是被人听到了,你我就是插翅难飞了!”说着我朝着四周惶恐地张望着。瑾肃起身拉着我大步朝着面前差点被我忘穿的敬王书房走去,然后我们闪身入了书房。
都说女人头发长见识短,我猜若是爹爹看了这么奢华的书房也会目瞪口呆吧!这书房比两个锦绣都要大,靠窗户的三个架子上摆满了书卷,扑面而来的书卷味儿让见着诗词就眼花的我敬而远之。瑾肃站在窗前指着那个白银底座的古琴对我说:“墨兄弟,你知不知道这琴上的弦是用何物做成的?”
我飞快地摇着头,瑾肃不再刁难我,他放开我的手轻抚琴弦,信手拈来的声响也让我吃了一惊,这个男子,到底还有多少让我为之一振的本领?“这琴弦是南疆金鬃马的金鬃制成的,这世上仅此一把,是太后赐给敬王的。”瑾肃的手指留恋在琴弦之上,眼中却有着我不能理解的笑意。我将书房打量了一番拉了拉瑾肃:“找砚台吧!”瑾肃这才回过神来朝着我左侧指去:“在案上。”
我走近那个黑木雕花大案桌,上面摆放着上好的流岚墨玉烛台,那大红色的烛火上竟然也雕刻着银白色的墨菊图案。案上摊开的书卷上搁着的竟然是株清翠玉微毫,我忍不住拿起来端详一番。我从小跟着嗜玉如命的爹爹见识各种成色的玉石,要知道这株清翠玉的一个戒指也在三万两白银之上,我真恨不得将这微毫偷回去孝敬我的爹爹!
瑾肃走了过来,他看我对着微毫爱不释手,就将微毫夺了去要放入衣袖中:“既然喜欢,拿了便是!”我伸手抢过微毫:“不成,爹爹要是知道这是偷来的,肯定会将它摔在我脸上的!”说着,我叹了口气将它搁在了书卷上。
瑾肃在案上拿起了一尊淡黄色的砚台:“云越乌雨恺芝砚!”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烛火照耀下的砚台通体橙黄,可是砚台的正中居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好似镶嵌着璀璨的夜明珠一般。我被晃得睁不开眼睛,忙闭上眼睛对瑾肃说:“既然得了砚台,我们还是赶紧走吧!”瑾肃揣好了砚台点头。
就在瑾肃先我一步要踏出书房的时候我拉住了他:“瑾肃,王爷丢了这宝贝,皇上会不会怪罪于他?”瑾肃转身看着我,这次换他眨巴着眼睛望向了我:“我说墨兄弟,你管那么多干嘛?他就是被贬为庶民也与你我无干啊!”
我拽着他的衣袖摇头:“不,瑾肃,爹爹从小训诫我,害人害己的事情要敬而远之!如今,我们若是偷了这砚台,就要终日躲藏度日,而可怜的敬王也要遭殃!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能再错下去了,这砚台,我们不能拿!”
瑾肃双唇微启却犹豫了一番道:“若是我执意要拿呢?”“我会天涯海角缠着你,直到你还回砚台!”我拽紧了他的衣袖。
瑾肃放下了砚台却不再理会我,他大步朝着门外去了,我一想这敬王府这么大,我又不认得路,还是跟紧他为妙,于是也小跑着出了书房。瑾肃等在门外,他的脸上终于又有了笑意:“若是没有我,你怕是走不出去的吧!”我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只好认命地点头。
瑾肃又伸出了手,我将手藏在身后望着他,却一时头脑发晕又将手递了过去。
进王府难,出王府容易了很多。说也奇怪,我们所到之处都没侍卫当值或是把守,瑾肃说王府一定出了什么大事儿,他以前随着师父进来的时候三步一设五步一防。
街衢上空无一人,我不理会身后的瑾肃,只是朝着锦绣快步走着。瑾肃在身后抱怨:“墨兄弟,又不是赶去投胎,干嘛走那么快!”“玉娘和丽娘要是告诉了神仙…要是告诉了掌柜的,我这饭碗还要不要了?”我没回头,专心赶路。
在锦绣不远处的拐角,我停住了身对瑾肃说:“回去吧!”瑾肃靠着墙抱臂而立:“我说墨兄弟,你怎么不朝着锦绣先看一看?”我顺着他的目光往锦绣望去却立刻懵了!锦绣的灯还亮着,也没有关张,门口围满了持刀而立的大汉。“天呐!莫非神仙哥哥的什么死对头寻仇来了?锦绣里除了我会些拳脚防身之外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下人和姑娘,我若不进去怕他们惨遭不测,我若是进去,那更是以卵击石啊!”我喃喃自语,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瑾肃走到我近旁,那股不知名的香味也朝着我袭来,他不言语便拉着我往锦绣走。
壮汉们见找我们忙布好了阵势对里面道:“老爷,姓瑾的小子来了!”
“好啊!我方正咏倒是要见识一下,何方神圣竟然敢欺辱我的爱女!”厅内之人的话语在深夜显得那么焦躁。
“墨兄弟,不必惊慌了吧!是找我的!”瑾肃背对着立在门口的说话之人。我朝着那人望了望,年过五旬,背手而立,中瘦干练,身着暗蓝色袍服,腰间系着的红玉腰带,一脸的愤怒。
我朝着瑾肃点头:“我们两个如何能击退他们!”我朝着他耳语。
“大胆狂徒,竟然无视本官的存在!”那个方大人怒喝。
“墨兄弟,我不会连累你的。”瑾肃轻笑。“这个时候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还是想想怎么对付他们吧!”我冲着他咬牙切齿地说。
“来人!将这个瑾肃给我拿下!”方大人终于忍无可忍。“方大人!你可不要后悔!”瑾肃立在那里悠闲地拈掉我头上残留的一根杂草。
方大人放声笑了起来:“你毁了我女儿一世清誉不说居然还不识抬举!今日,我便让你求死不能!”“是么?”瑾肃转身情深问他,声音懒散得像是初晨方起。
方大人骇人的笑声终于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他表情的抽搐和嘴角的颤抖,旋即他便跪在了地上:“愚臣参见敬王爷!王爷千岁千千岁!”
兵器碰击地面的声音随即响起,除了我,门外的人都跪在了地上。“方大人,本王首先要纠正一个错误。我与你家小姐并无瓜葛,昨夜也只是饮酒作诗而已,若是她已失清誉,那也与本王无干!”“是是是!王爷在小女处小坐是愚臣之万幸,都是愚臣该死,不识抬举!”方大人伏在地上解释。
“退下吧!”瑾肃的声音说不出的冷淡。“愚臣告退!”方大人叩首之后忙招呼着随从退下了。
我立在原地,一时回不过神来。“墨兄弟,你看,解决了!”瑾肃又嬉皮笑脸地转过身来对我摊了摊手。“啪”!一声轻响,我顾不得眼前的男人是高高在上的敬王爷就给了他一巴掌。
立刻,我的四周涌来了好多的侍卫,和在敬王府见到的侍卫同样的衣饰。“退下!”瑾肃冷声呵斥他们。他的脸颊微红:“墨兄弟,你是第一个打我的人,而且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