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刘梅香?她不是死了吗?”
公堂上反应最激烈的莫过于知县刘辩了。他本以为两名凶手自首归案,那这件案子也就算结了,没想到谭宝臻只不过做了个实验,就证明了韩淑君根本无法单独犯案,而随后宋九也否认了自己杀人的事实,还扯出另一个嫌疑犯,刘二。
不过刘辩发觉刚才那些都没有现在这个更叫人难以置信。如果堂下跪着的这个女人真的是刘梅香,那鬼姥林里死的女人又是什么人?为什么韩淑君会说那女人是刘梅香呢?
“高捕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高炘还没来得及回话,就听跪在一旁的韩淑君小心翼翼的开了口。
“你,你真的是梅香表妹?”
那女子隔着纱笼看了韩淑君一眼,幽幽叹了口气。
“表姐,是我连累了你。”
说着,刘梅香摘掉纱笼,露出真面目。
谭宝臻这是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刘梅香。她体态轻盈,眉目如画,气质楚楚动人,难怪邱一山就算明知道杨氏凶悍也要金屋藏娇了。
“事到如今,我想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
韩淑君叹了声,“这也怪不得旁人,怪只怪我错手伤了小翠,虽然她并不是死在我的手里,但却是因我而死。”
“你说死的人是小翠?”
谭宝臻早就怀疑死者的身份,原来真是他们遍寻不到的小翠。
“死的人确实是我的丫环小翠。”刘梅香道:“其实那一天去表姐家的人不是我,而是小翠。”
“你为什么让小翠代替你去宋家村。”
刘梅香神情幽怨的轻叹了声,缓缓把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这要从家父发现我与邱一山的私情开始说起。我虽然知道邱一山家中已有妻室,但自信凭借自己的美貌嫁进邱家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于是趁着去保和斋取药的机会和他暗中往来。他一直对我很好,在镇西给我买了栋宅子,但因为怕这件事传到他老婆的耳朵里,所以我也不敢在那里长住。本来我也没有什么野心,只是希望邱一山能纳我为妾,给我一个名份,但后来我发现邱一山始终不提纳妾的事,我心情烦闷,再加上被我爹看出端倪,于是就把整件事和他说了。我爹当时勃然大怒,说我不知廉耻,骂邱一山不是东西。可米已成炊,也没别的办法,后来我爹一怒之下就替我订了门亲事。”
“就是嫁给胡家庄的胡勇?”
“正是。”刘梅香点了点头,“我当然不同意,可是我爹心意已决,又不准我离开家里半步,于是我就想找个机会和邱一山摊牌。说来也巧,我和继母那日去云来寺还神,偶遇多年不见的淑君表姐,我于是心生一计。”
“让小翠代替你去宋家村,然后你再金蝉脱壳?”
“对,我为了去见邱一山才出此下策。我当日和表姐说好,不管谁问就说我去了宋家村,然后我自己则偷偷回去镇西的老宅,没想到……”
谭宝臻听到这里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问韩淑君,“韩大嫂,那一夜你和小翠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淑君答道:“我之前和官爷所说的并不全是假话,那个小翠一到我家就诸多挑剔,还说邱一山纳了梅香之后就会迎她进门。我当时也没有多想,她以为我不信,就把梅香的玉佩拿出来给我看,说梅香也知道这件事情,才把家传的玉佩送给她。”
因为这块玉佩他们才会以为死者是真的刘梅香,原来是刘梅香送给小翠的。
“你为什么要送玉佩给她?难道邱一山真的想纳小翠为妾?”
刘梅香皱了皱眉,颇有点无奈。“小翠为人贪婪,我要求她替我掩示行踪,又看她喜欢那块玉佩,就索性送给她了,至于邱一山是不是答应过她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谭宝臻皱眉,暂时把这个疑问放下,继续讯问韩淑君,“那之后呢?你又是怎么和小翠发生冲突的?”
“那晚她说要洗澡,我就给她准备了洗澡水,然后我就出去准备宵夜,给她送过去的时候她正好洗完,可没想到她穿完衣服就突然说不见了一支金钗,还说是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偷走的。我又没有偷她的东西,当然不承认,所以我们两个就争执起来,结果失手把她推倒,后来的事情官爷您就全知道了。”
“那你认尸的时候为什么要掩示死者的身份呢?”
“这……这是我让表姐这么说的……”刘梅香内疚的开口:“表姐误伤小翠之后,虽然姐夫不让她对外声张,但她还是偷偷让人给我送了封信。我当时与邱一山谈判并不顺利,他说他不可能不顾杨氏的反对娶我进门,可我又不甘心就这么嫁给胡勇,于是就想到了诈死。”
“邱一山也知道吗?”
刘梅香点头,“我和他说了,他还提出来帮我烧掉小翠的尸体,来个死无对证。”
“义庄的火是邱一山放的?”
谭宝臻双眉锁得更紧,直觉告诉她邱一山放火烧义庄很可能不单纯是为了帮助刘梅香诈死,最大的可能是他想掩盖自己教唆杀人的罪行。
“对,这样一来除了表姐之外就没有人知道死的人其实不是我了。”
跪在一旁的宋九直到现在才知道刘梅香和韩淑君的计划,不悦的看了韩淑君一眼,“娘子,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呢?”
韩淑君愧疚的垂下头,“九哥,都是我的错,是我连累了你。”
宋九对韩淑君感情极深,见她也受了不少苦,又哪里忍心责怪她。
“算了,娘子,这也不怪你。”
从韩淑君的供词中,谭宝臻发现宋九其实并不知道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那他为什么会去刺杀邱一山呢?
“宋九,你为什么要去暗杀邱一山?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宋九神色一变,最后沮丧的叹了口气,“看来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官爷您的眼睛。”
“不错,我杀邱一山是因为我怀疑他很可能知道了小翠曾经到过我家的事情。”
“为什么?”
“因为……我娘子误伤小翠之后,我翻过她的东西,发现里面有几片椭圆型的叶子,我起初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又觉得可疑,于是就拿到药铺里去问了一下,结果发现那叶子叫颠茄,而且还含有剧毒。”
“我本来不明白小翠为什么要带这种东西在身上,可后来听说那个车夫就是因为马被人下了颠茄草的毒才会掉下山坡死了,所以突然想起来那天小翠曾经趁着刘二去茅房的时候接近过那匹马。我感觉这事很蹊跷,又听我娘子说过她和邱一山的事,于是决定暗中调查邱一山,发现他一个人偷偷到破庙和吴七交易,就趁机留下书信试探他。如果他心虚,就一定会赴约,到时候我就杀了他。”
“结果他真的去了?”
“对,这说明他真的知道小翠到过宋家村的事,而且刘二的死很可能和他有关。”
“既然你没杀刘二,那你为什么要承认呢?”
“我……这些事我怕我娘子提心,所以没和她说过,可没想到她以为刘二是被我杀死的,还把所有罪名全承担下来。我来自首只想让大人放了我娘子,所以杀一个人也是死,杀两个也是死,只要能救我娘子,这也没有什么区别。”
“糊涂!”谭宝臻斥了宋九一句,可心里却又可怜他和韩淑君夫妻情深。
“那你当时知不知道刘梅香并不是真正的刘梅香,而是小翠?”
“不知道,这件事……”宋九说着看了韩淑君一眼,“我从来没见过她,所以小翠到的时候,我就以为她是真正的梅香表妹,所以我不知道原来……原来梅香表妹并没有死……”
宋九本来是想俺示韩淑君“杀人”的事实,结果反而惹出更多的麻烦来,只因为一念之差就差点弄得人头落地,谭宝臻也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痴才好。
“大人,嫌犯宋九和刘梅香已经召供了事情的全部经过,属下肯请大人立刻捉拿邱一山归案。”
事实摆在眼前已经不容刘辩不相信了。刘梅香“死”而复活,也证明鬼姥山的弃尸确实另有其人,于是立刻下令捉拿邱一山。
案情真相大白,高炘连夜赶往双阳镇抓人,但让所有人意外的是还没到邱家门前,就听里面传出震天的哭嚎声。
高炘直觉出事了,带人冲进邱家才发现原来邱一山居然吊死在书房里,现场还留有他的亲笔遗书。
“官爷,我家老爷不会自杀的,求官爷一定要替我家老爷做主啊。”
“如果邱一山确实是被人害死的,官府一定会查明真相。”高炘说完立刻叫人封锁现场,只不过现场除了那封写有陈述犯案事实的遗书之外,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多年的办案经验告诉高炘,邱一山死得很蹊跷。以他对邱一山的了解,这个人不但作恶多端,而且心狠手辣,他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可以无所不用其极,这样的人会畏罪自杀?高炘觉得不像他的作风。
但不管他如何怀疑,现场没有证据显示邱一山是被谋杀的,高炘最后也只好带人返回良乡县向知县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