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母和梅香的母亲本是同胞姐妹,所以我与梅香表妹从小便感情很好,只不过我们的母亲过世后,两家的关系就淡了。前不久我到云来寺上香,途遇表妹才知道她订了门亲事,然后她就提出想到我家里住上几日,让我帮忙准备些出嫁之物。”
“女儿出嫁需要准备的事物本来就很多,我顾念两家原就是亲戚,虽然有些磨擦,但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以就一口应下,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刘辩问。
“没想到多年不曾往来,再见之时表妹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韩淑君说着露出厌恶之色。“我夫家并非大富大贵,所以我的家境当然比不上刘家。这些事情我以为梅香表妹本应该知道的,谁想到她一到我家就说吃的不合口味,住的也不舒服。我没有办法,只好让她住我和相公的房间,本来也算相安无事,忍几天就过去了,可没想到当晚她就说自己丢了支金钗,还一口咬定是我偷的。”
“当晚?”
“是的,表妹到时已经入夜,所以没有旁人看见。”
“继续说。”
“我没有偷她的金钗自然不能承认,于是她便要搜我的身,我同她争执起来,不小心推了她一下,她就滑倒在地,一头撞到床脚……死了……”
“死了?”
刘辩显然不相信韩淑君的供词,因为刘梅香真正的死因是被人掐死的。
“你这妇人既然要承认罪行,就要直言不晦,为何要隐瞒实情,你难道不知道那刘梅香是被人奸杀的吗?居然满口胡言,说她是撞死的。”
“大人明鉴,可是……表妹她确实是头撞到了床上,然后就没气了,至于她为何会被人奸污,民妇真的不知道。”
这个答案和谭宝臻推测的结果差不多,只不过刘梅香撞伤了头却没有死,而是休克过去,让韩淑君误认为自己失手杀了人。
不过刘知县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他要的是破案,也需要抓到凶手,但凶手承认的供词至少要和死者的死状相同,难不成刘梅香死了之后还被人****?这未免太荒唐了吧。
“韩氏,你可要想清楚了,杀人可是掉头的大罪,如果你敢愚弄本官,本官可要对你按律治罪。”
“民妇句句属实,不敢胡言。”
“那你杀了刘梅香之后就把她弃尸荒野吗?”刘辩见韩淑君一口咬定自己杀了人,无奈只好继续讯问下去。
“我杀了表妹之后非常害怕,于是就想把她的尸体处理掉。然后我想到了鬼姥林,那里平时很少有人出入,不容易被人发现,所以我就把尸体背到鬼姥林,本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可没想到尸体那么快就被官府发现了……”
“你同刘梅香争吵,你丈夫宋九可知道?”
“我相公那晚不在家中,所以他不知道。”
刘辩一拍惊堂木,怒道:“大胆刁妇,我看你分明是有意隐瞒,本官以为那晚宋九不但在家,还对刘梅香起了邪念,意图不轨,结果遭到反抗,才会错手杀了她。”
“大人明鉴,这……这真的不关我相公的事……他那天晚上真的不在家……”韩淑君拼命辩白,只不过她的供词实在缺乏可信度。
刘辩已经认准了是韩淑君和宋九夫妻合谋杀死了刘梅香,自然不听她的解释,不过案情还没有完全交待清楚,他也不好逼得太紧,于是继续问道:
“既然宋九不知道,这么说杀人弃尸都是你一个人做的了?”
“是。”韩淑君松了口气,“从鬼姥林回来之后,我想到了那个车夫刘二。他送表妹来我家中虽然连夜就走了,但我担心他把此事泄露出去,于是我为了隐瞒表妹已经到达我家的证据,就决定连夜骑马追杀车夫刘二,还想用箭把他射死,结果不知道为什么他的马突然受了惊,直接冲下了山坡。我本意就是想杀刘二灭口,如今他自己死了,倒省了我一番力气,然后我就若无其事的回到家里,等到官榜出来,便假装刚刚知道表妹的死讯前去认尸。”
这部分到是和事实比较吻合,刘知县点了点头。
“那义庄的火也是你放的?”
“不错,火是我放的。我虽然认了尸,但怕留下证据,所以干脆一把火把尸体烧得什么都不剩,这样一来我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大人,一切都是我做的,我连杀两人,罪无可恕,请大人处罚吧。”
谭宝臻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韩淑君会把刘梅香和刘二两桩命案全部承担下来,不过仔细一想很容易明白她的用意不过是为了保护宋九而已。
宋九突然失踪,不知道是闻风而逃,还是另有图谋,他知道韩淑君已经承担所有的罪责了吗?还是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谭宝臻突然心生一计,只不过这个计划需要刘知县的配合才行。
这时刘辩听韩淑君把犯案经过交待了一遍,虽然也觉得她的供词有点牵强,但是既然有人自认是凶手,那他又何必没事找事,不如就此结案,何乐而不为呢?
“本官已经清楚了整件案子的来龙去脉,认为韩淑君和宋九夫妻合谋杀害刘梅香证据确凿,不容狡辩,念韩氏主动投案自首,故判其环首之刑,三日后于菜市口行刑。而涉嫌奸杀刘梅香的另一名嫌犯宋九如今仍然在逃,本官将张贴画影图形对其进行通缉。退堂。”
“大人冤枉,我相公没有杀人,你为何要通缉他,大人……”韩淑君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还是没能替宋九脱罪,不由当堂发起疯来。
刘知县当然不理韩淑君的疯言疯语,拂袖退堂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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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宝臻出了公堂之后就一言不发,跟在她身后的李小虎却把不满全写在了脸上。
“宝臻姐姐,我不明白。”
谭宝臻笑问:“有什么不明白的?”
“我们明明查到最可疑的两个人是邱一山和宋九,为什么刚才大人一口咬定是韩淑君和宋九合谋的时候你不阻止他呢?”
“韩淑君自认有罪,除非能找到真正的凶手或者推翻她的供词,不过我们现在还差一步,所以不如顺水推舟,引宋九出来。”
李小虎一愣,猜不出谭宝臻的用意。
“引宋九出来?我估计宋九早跑得不见人影了吧。”
“我倒不这么认为。”谭宝臻道,“韩淑君刚才那些供词有真有假,其中她说自己把尸体背到鬼姥林弃尸并烧毁义庄这两件事情显然都不是她一个弱质女流做得到的,但关于她与刘梅香发生争执,并失手误伤她这件事却很有可能是真的。”
“你的意思是说韩淑君把刘梅香推倒,然后刘梅香撞昏过去,而韩淑君误以为自己杀了人。”
“对,事发当日天已经很晚了,以宋九的个性必定不会冒然闯入一名未婚女子的房间,所以当晚和刘梅香发生争执的一定是韩淑君,韩淑君失手误伤刘梅香,以为她死了,于是向她的丈夫宋九求救,宋九为了让妻子脱罪,才决定帮她处理尸体。”
“这么说弃尸和追杀刘二的人真是宋九了。”
谭宝臻点头,“不错。只不过他们夫妻二人没有想到刘梅香当时根本就没有死,过不多久,刘梅香醒了过来或者是被刘二发现救了起来,所以刘二的身上才会沾到刘梅香的血。”
“可是据韩淑君所说,刘二把刘梅香送到宋家后就连夜返回了,那他怎么会有机会碰到受了伤的刘梅香呢?”
“我想或许刘二当时因为某些原因并没有走远,所以才会遇到了刘梅香……”
“宝臻姐姐,我越来越觉得刘二才是最有可能奸杀刘梅香的凶手,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的马也被人下了毒,结果死在了半路上。”
“我也这么认。”谭宝臻同意李小虎的说法,“这样的推测比较合理。我想当时刘二发现刘梅香没有死,于是心生歹念,将其奸污,结果因为刘梅香激烈反抗,他才失手把她掐死。他当时肯定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但也因为耽搁了回程的时间,才会被宋九轻易追上,只不过那时他的马已经毒发了。”
“可究竟谁给那匹马下的毒呢?之前我们怀疑是邱一山,可是根据案发的地点推测,他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啊。”
“对,这也是我一直想不通的事情。”谭宝臻点头道:“颠茄草的毒性猛烈,潜伏期并不是很长,所以一定不会是刘二离开双阳镇的时候被下的毒,而是在快要到达宋家村的路上,或者是要离开宋九家这段时间下的毒。”
“难道是宋九和韩淑君下的毒?”
“我想不是,那个时候刘梅香还没有死,他们根本没有要杀刘二的理由。”
“那会是谁呢?”
“小虎子,难道你忘了除了这三个人之外,还有一个人最可疑吗?”
“还有一个人?那不就是刘梅香……”李小虎一拍大腿,“对啊,我怎么把她给忘了。”
“对,就是她。”谭宝臻点头,“刘梅香与邱一山素有私情,而刘二不知道从哪儿抓到了邱一山贩卖假药的把柄,还想借机勒索,邱一山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让刘梅香趁此机会下毒杀死刘二,只要做成是意外的模样,他们就可以洗清嫌疑了。”
“那不就是刘梅香想杀刘二,而刘二却不知道为什么去而复返,反而把想毒害他的刘梅香奸杀了?这样看来宋九和韩淑君夫妻不是很冤枉,成了别人的替罪羊。”
“对啊,他们夫妻二人的感情一定很好,否则也不会一个为了妻子抛尸杀人,另一个为了替丈夫脱罪而一心求死,所以我觉得只要宋九知道韩淑君即将被问斩,他一定会出现的。”
“所以你刚才才没有阻止刘知县?”
“对,不过这也需要知县大人的配合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