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二年,清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扫平青海罗卜藏丹津叛乱。罗卜藏丹津本人因为化装成妇人而逃脱,投奔策妄阿拉布坦。
三月,清军凯旋。
锦麟在大军开拔回京的前两日,便迫不及待动身回京。
一路策马,早起晚歇,心里便是婉婉那调皮巧笑的脸,是春日温润的雨,夏日娇媚的阳,秋天轻柔的风,冬日纯白的雪。
六天,换了一匹匹马,过了一座座驿站,锦麟站在城门外,隔着这扇门,他离开那刀光剑影,等着他的,是他心里那日思夜想的脸。
春雨绵绵,湿了他的脸,他的衣。
他曾经以为,这一去又要两三年。
可是老天总是给人惊喜,才两个多月,他便再次回到京城,这个有着他牵挂着的她的城。
离开的这两个多月,他却是度日如年。
顾莹莹位于京城郊外的房子里,婉婉正拨弄着顾莹莹的古筝,发出一阵刺耳的响。
“诶,琴棋书画,这辈子要与我无缘了。”婉婉撑了下巴,手肘子杵在古筝上。
“啊,我的琴。”顾莹莹娇滴滴的声音响起。
婉婉听了,脑袋耷拉下来,为什么别人连惊慌失措的声音都那么好听。
“真小气。”婉婉在琴弦上一阵乱拨。
顾莹莹心疼地把琴抱开,“这可是我的命。”
“你的命不是十四爷么?”婉婉笑。
顾莹莹脸上彤云翻飞,却是忧愁地叹了口气,把琴放进琴盒里。
“十四爷,对谁都是冷情的,他虽然喜欢乖巧娇柔的女人,却不是因为有情。女人便是这样傻,即使他从来没有给我一丝希望,我还是傻傻得想着他,愿意为他失了自我。我似乎是被男人利用的命。”顾莹莹看着窗外抽芽的杨柳。
“我一直很奇怪,你这样的女人,锦麟怎么没快快把你收进府里去。”婉婉想起锦麟,心里有些酸,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自己?
“因为贝勒爷喜欢的是你。而且,我也不过是他的棋,他是我唯一的恩客,也算是我的恩人。”顾莹莹看着婉婉,笑着露出那颗娇媚的虎牙来。
“他若是真对我有心,又怎么会丢下我。”婉婉摸着脖子上的伤疤。
“你身在其中,看不出来罢了。就连十四爷,对你也是不同的。”顾莹莹嫉妒地看着婉婉。“我嫉妒你,讨厌你。”
“我喜欢你的坦白。”婉婉笑眯眯地看着她。
顾莹莹噗一声笑了,那笑颜驱赶了她脸上淡淡的忧,轻轻的愁。
“如果我是男人,我也会爱上你的。我绝对要把你绑着,你的睿智和坚强是普通女子所没有的。”
“我自己倒没觉得。”婉婉站起身子,走到窗口和顾莹莹并排站着。“我也是血肉之躯,我也会受伤,会疼。我的心,也会分不清是非黑白。也会动摇。”
顾莹莹手指抹过窗台上的水,留下一抹水渍,抬头看着屋檐上滴滴答答往下掉的雨珠,两人之间一片静默,只听见雨沙沙沙的下。
胤禵走到门口,正听见婉婉这句话,心里突来的疼,如外面的雨缓缓的下着,就是不见停的迹象。
“走吧。”胤禵推开门。
婉婉回头见是他,便笑着和顾莹莹道别。
胤禵打着油纸伞,和婉婉站在院子里。“八哥,你来了,那我们就走了。”
婉婉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窗户边的顾莹莹。
胤禩点头,冒雨冲进房间里。他自己一个人,没有带小厮,大概是随意雇了个车来的。这还真是一段地下关系,见不得光。
胤禵和婉婉回到王府,婉婉独自回了院子。
卫迟正坐在书房里,见他进来,动也未动,冷不丁冒出一句话来:“锦麟回京了。”
胤禵吃了一惊,“他不是去驻守嘛?即使平了叛乱,也还是要呆在那儿的。”
“诶,果然,朝堂上很多事情,你都已经被瞒着了,现下怕是没什么人敢向着你这一边了。皇上特许他回来一段时日。再做盘算。”
胤禵挑眉,拿起奏折的手有些抖,“世事本是如此,又何必嗟叹。”
“你爱上了叶婉婉。”卫迟突如其来地说。
“哈?!你说什么?”胤禵像看到鬼一般看着卫迟。
“算了,有你的信。”卫迟摇摇头,从怀里抽出一封信来,递给胤禵。
信有些厚,胤禵用了一会儿,才全部看完。胤禵把信撕碎,投进火盆里。
见信被烧得连灰烬都看不见了,胤禵从一个书架格子里掏出一大缧信来,有的信未拆封过,一封一封投进一旁的火盆里,烧得一阵乌烟瘴气。
卫迟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一缧信,“你竟然扣了叶婉婉和锦麟的信。”
胤禵不理他,一封封往盆子里丢,“她都要和锦麟见面了,还要信干嘛?”
卫迟觉得自己闻见满室的醋酸味,飘在空气中,“你好歹妻妾也有那么几个,孩子也生了一堆了,怎么还像个硬木桩子?”
“我自己已是自身难保。”胤禵苦笑,闭上眼睛。“现在不过就是不能放下这口闷气罢了。我也累了。”
卫迟听了,从条案后起身,默默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