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正各怀心事,忽听门外有人喝问:“老板,要盐不?”
众人向门口看去,门口站着三个灰衣汉子,前头里一个高个子,头眼看就要碰到门上槛了,一个精瘦如柴,像被用盐腌过了一样黑不溜秋的,另一个是个矮胖子,一包盐扔在包子铺老板脚边,大咧咧地说:“管饱我们三个,这包归你。这买卖做得。”
老板见三人长相凶神恶煞的,再看那一大包盐,知是盐帮的,在这丝绸古道上,盐帮财大气粗,一般小民可招惹不起,便低下声来连连应道:“做得做得,客官请里面坐”一边说一边下了三屉包子。
盐帮三人便在南首的桌子坐下。小二手脚利落,端上三碗稀饭,热情招呼:“客官您先慢用着,等会再上三笼。”
盐帮三人中那个精瘦的瞥了一眼稀饭,气呼呼地说:“他娘的你这稀饭也太稀了吧,怎么稀得像老寿星顶上的头发,老子的盐也是用命换来的。这稀饭这么稀要再加一笼包子才行。听到没有。”
那胖了同伙见老板没有回应,便威吓道:“妈的,想占爷们的便宜,老子就把你这里桌椅砸成碎片。”
刀帮一人又道:“看样盐帮也是奔着龙文来的,这下楼兰城可热闹了。”另一人道:“我们吃过赶紧去见帮主,一路见闻都跟帮主说说。”两个抬手拍拍桌子,向伙计大叫:“小二,再上两笼包子。”
小二回道:“客官稍等,今天炉火不跟趟,这几屉刚上锅,还没熟透,客官稍等一下,少不了大家吃的。”
这时陈抗鼎面前的十屉包子已经吃了个净光,一听没有了包子,忽地站了起来,将腰间的弯刀一把插进桌上,嚷嚷道:“老子这不叫刀,这叫削头。凭什么老子没有包子吃,都上给你们了,先给老子上一笼。别人要争天下,争皇帝,争天下第一,争武林盟主,争黄金玉器,老子天生就不稀罕,老子只爱吃包子,谁他娘的跟老子争包子,老子就宰了谁。”
恰这当口店小二下了两屉热气腾腾的包子,一笼被坐在门口的盐帮三人一把截了去,道:“加一笼,粥太稀。”另一笼又被坐在中间的那五人中的一人抢了过去。
陈抗鼎见了一时怒极,大骂:“龟儿子,要跟老子争,不要命了吗?”
盐帮的一听陈抗鼎的话不中听,火一下蹿上来,反唇相击:“狗娘养的,嘴巴放干净些,别以为盐帮的都是吃盐长大的。”
陈抗鼎却不再搭话,甩手飞出一把弯刀,那刀斜斜擦着盐帮的脑袋飞过,铮地一声正扎要门框上。
一看陈抗鼎这阵煞,人手又多,盐帮那人当即怂了,看了一眼陈抗鼎衣服上的徽标,一挥手,微微一笑,点头道:“原来是马帮的朋友,幸会了。”陈抗鼎倒不在乎,一副骄横地哼了一声。
中间那桌一直没有吭声的五人却急了,那人将屉笼往桌上一顿,骂道:“老子也是整日里脑袋当球踢,刀子里滚肉的主儿,还怕你不成?”背对着陈抗鼎的高个子一拍桌子,也不回头,来了个以牙还牙,随手甩出一金钢飞天爪,直奔陈抗鼎面门而来。
别看陈抗鼎身材魁梧,身法却是灵活,他侧身躲过爪锋,伸手抓住飞来的铁链,反手抖了回去,大喝一声:“过来吧,乖孙子。”
陈抗鼎力大无穷,那高个子身材细瘦,被他一抓一带,身子飞了起来,迎面撞上回击的飞爪,登时半个脑袋没了,身体扑通趴在桌上,打翻了笼屉稀汤。
说时迟,那时快,不等其余四人跳开,陈抗鼎又甩出一弯刀,刚才抢包子的那人肩上立时不见了脑袋,一颗头颅咕辘辘滚到桌下,身子却还兀自挺坐人群中间。
五人立时只剩下三个半脑袋,一时乱了分寸,谁也没想到陈抗鼎这么恶毒,左边一人见自家弟兄被人削去了头,愤恨至极,往腰间一拍,噌地弹出一把三尺软剑,身子飞跃半空,刺向陈抗鼎。
陈抗鼎却无惧色,反手扔出流星锤。飞锤直奔面门,与此同时,陈抗鼎欢呼一声:“脆黄瓜,吃俺一锤。”那人眼见飞锤来势强劲,不敢硬碰,侧身游走闪过。
右边一人举刀正要砍向陈抗鼎,恰好陈抗鼎猛一回头,与他怒目相对,那人一见他凶神恶煞一般,两眼赤红如血,那人筛糠一般哆嗦了一下,立足擎刀,停顿了一瞬,陈抗鼎正收回流星锤,来不及发力打出,便顺手扇出一个耳光,正打在那人脸上,啪地一声脆响。那人脸涨血红,不顾恐惧,刀往下剁,陈抗鼎举锤格挡。
眼看马帮几人要引发一场混战,这顿饭是吃不下去了,店中寻常客人夺门而走,伙计们俱都战战兢兢,纷纷往楼梯上躲避,老板缩进柜台里,不敢露面。林立与小寻站到角落里,唯恐殃及。
使剑之人趁机由背后偷袭陈抗鼎,陈抗鼎腹背受敌,一时间手忙脚乱。
秃顶骂道:“背后偷袭,不要脸。”抡起手中的大碗往他脑后砸去,那人听得风声,挥剑来挡,只听当啷一声,碗被砍成两半。
秃顶紧跟着又甩开马鞭抽了过去。陈抗鼎见背后之围已解,抡锤再战使刀之人,距离甚近,甩不开流星锤,只得抡开胳膊猛砸横扫。
两人你来我往战兴正酣,忽听一声高叫:“看我西北银蛇。”只见银光一闪,五人中最后一人腰间飞腾出一条白练,直奔陈抗鼎后脑,却是一条软银鞭,鞭身一展,簌簌如响尾蛇,原来那长鞭是由无数银片打造,形似飞蛇,打在身上鳞片伤人如蛇咬噬。
林立站在远处观战,一听“西北银蛇”这四个字,身子遽然一震,一腔怒火立时腾起,双手往墙上使劲猛拍,一借力身子飞起,左脚脚尖在桌面上一点,腾空旋转,右脚脚尖戳向西北银蛇。大呼一声:“飞贼,还命来!”
原来,林立的父亲当年就是被一个名叫西北银蛇的飞贼暗算丧命的。
林立虽没看见过西北银蛇长相,但那飞贼使阴招暗算时却是报过名号。
如今西北银蛇名号一经报出,林立便知杀父仇人就在眼前,哪里还用多想,跃身向前,便欲取他性命。
林立这一声暴喝,声嘶力竭,双脚于空中连踢,鞋尖嗖嗖打出两枚钢针,急射西北银蛇双眼。
这鞋子上的暗器本是为防猛兽所装,但遇到这等仇敌也顾不得,只欲置他于死地。
西北银蛇突遭袭击,伸手来拨,两枚钢针嗤嗤两声正中他手掌,痛得他嚎叫一声。
西北银蛇为人歹毒,专寻别人酣战之时,伺机背后偷袭,一条软鞭下不知死了多少英雄好汉。
那鞭梢形似蛇头,蛇尖锋利异常,打中后脑必然脑袋开花一分为二。
陈抗鼎听到西北银蛇,心中惊惧,陈抗鼎便虚晃一招,逼开使刀之人,回锤迎击软鞭。
软鞭缠绕大锤两圈,鞭梢直冲陈抗鼎面部咬来,上下颌骤然张开,如毒蛇吐信,噗噗噗,射出六根毒针,横排三枚分打左右双目及眉心,竖排三枚分打额头神庭穴、鼻下迎**及咽喉。
陈抗鼎激战正酣,就算躲开软鞭蛇头,也绝难躲不过这六枚毒针。
可西北银蛇腾出右手去拨挡林立的钢针,丢开了软鞭,这一拨挡,软银鞭失去了力道准头,蛇头一偏,正对准了自己的同伙,那使刀之人哪有防备,只听嗤嗤数声,毒针飞入他眼中,眼珠当即破裂,开咕咚栽倒,满地打滚如狼嚎一般。
没想到林立这一出手,竟然救了陈抗鼎一命。
生死关头,陈抗鼎心生感激却无暇致谢,他行走江湖,虽杀人无数却最恨背后偷袭,气愤至极之下,甩开流星锤一阵疯砸横扫,一时兴起,大喝道:“就连那号称祁连SX北独狼的张义都做了俺锤下之鬼,难道俺陈大头还怕了你西北烂头蛇不成?”
闯江湖的人都知道,西北独狼张义谷遇蜀的二弟子,师徒俱是以剑法立身江湖,能在他剑下走上十个回合的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扬名立万的人物。
陈抗鼎大声炫耀本想趁机扬名立万,谁知他话未落音,只听门外一声断喝:“杀人越货的强盗,拿命来吧。”
只见门口青衫一闪,话到掌到,直取陈抗鼎,陈抗鼎举锤相挡,那一掌劲风凛厉,带着狠劲正拍在陈抗鼎流星锤上,饶是陈抗鼎身高体重,也被这一掌打得后退了五六七八步,一时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小寻定神细看,心中大喜,门外飞身进来劲击的陈抗鼎的不是别人,正是在河边施以援手击退黑猡的铁游侠。
铁游侠怒目圆睁,对陈抗鼎骂道:“张义与你无冤无仇,你却将他杀害,今天我就提你人头去祭奠我兄弟。”一边骂着,哪容陈抗鼎有还手之隙,拐杖刺向他脖颈,直取项上人头。
陈抗鼎见铁游侠身法奇快,知不是他对手,急中生智,不及起身,低头躲闪,就地一滚,竟闪到林立身后。
游侠见是林立,不禁一愣,生怕伤及无辜,弓步收杖。陈抗鼎得了空,趁机抡开了流星锤击打铁游侠。
游侠不等流星锤飞出三尺,一掌拍出,掌风猛进又加了三成功力,那流星锤被掌风硬生生逆推而回,正中陈抗鼎心口窝。
这一记倒打心窝锤只震得陈抗鼎“哎哟”一声惨叫,“妈呀,遇到强手了。”
游侠哪容得他再反手,一掌未尽拐杖又到。
陈抗鼎见掌风迅利,掀起桌子向上一挡,只听“啪啪”数声,桌子立马宛如纸屑一般散落于半空。
马帮的另两个人眼看陈坑鼎吃了大亏,纷纷起身袭击张游侠背后,游侠回手来挡。
陈抗鼎趁就势后跃,怂道:“老子不和你玩了。”
游侠知他要跑,单杖往地上一顿,飞起一脚去勾陈伉鼎,陈抗鼎就地一滚,折身一纵,破窗跃出,逃之夭夭。
眼见游侠要去追击陈抗鼎,青衣大哥右手抡起大斧,左手一挥,三个同伙冲上来缠斗铁游侠,铁游侠回挡一瞬,陈抗鼎已然逃脱。
铁游侠长杖横扫,连起两招,摆脱了纠缠,铁杖一点地,奋身跃起,穿窗而过,顺着大街直追陈抗鼎而去。
林立顺手拾起地上的长刀,大呼道:“死飞贼,今天遇到小爷,别想再活着走出楼兰。”冲西北银蛇横扫过去。
西北银蛇见林立上来帮手,以为他是陈抗鼎的同伙,不知这里还有多少马帮好手,自己飞贼身份又被林立叫破,光天化日之下怎敢再作逗留,便双手一按桌子,腾空跃起,动作迅捷无比,倏地软鞭收于腰间,撞开身后的窗户,跳出店外。
林立紧随其后追出,只见西北银蛇不作停顿,脚一点地,飞身上了房顶,几个起落,便不见了影子。林立轻功远逊于他,见追不上,扼腕顿足,只好作罢。
小寻紧随其后也追出店来,林立顿足道:“都怪我本事不济,让那飞贼逃了。”
小寻安慰道:“要灭飞贼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终会捉到他。”
林立痛心疾首道:“何止只是飞贼,他还是杀害我父亲的凶手。”
小寻这才明白,怪不得林立的一见西北银蛇,眼中便似燃起熊熊仇火恨炎,恨不能即刻烧死他。
西北银蛇这四个字已跟着痛恨榫刻在林立的记忆里,所以当他听到“西北银蛇”时,心念电转之间身子便已腾空急射,于空中连发出两枚钢针,欲致其于死地不可。这一招正是鲲鹏九霄的第二式,原为在山林遇到猛兽时,借助周边树身身跃空中,急攻猛兽头部,刺其双目,让对方躲无可躲,防不胜防,本是极为凌厉迅急之招,一招之下必致其要害,西北银蛇若能闪开,也不会以手掌挡下钢针,一双手掌几乎射穿。
西北银蛇手掌受伤,飞贼身份也被叫明,江湖之中人人喊打,已成惊弓之鸟,绝不敢再于楼兰城内逗留,一时捉他无望,只能日后再探听他的下落。林立小寻也不作停留,打听了集市的方位,又奔向马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