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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从军

距离合州城三里的一片空地上,已经挨挨挤挤的占满了人,这些从各地逃难赶来的流民,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赶到了目的地,原本梦想中安乐祥和的生活似乎已经触手可及,却突然被这当头一棒给砸蒙了。他们战栗着,用充满惊惧、惶恐的眼神打量着四周身穿红色战裙的南唐兵。不知道这些人会给他们带来怎样辛酸沉痛的后果。

周宝混杂在这群人中,看着周围众人茫然惊恐的眼神,听着小孩撕心裂肺的哭号和妇女极力压抑的低低呜咽,只觉十分不妙。不会又有什么倒霉事落到自己头上来了吧?

从被那群凶神恶煞的南唐兵推推搡搡的赶到这里之后,他已经在这里呆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在这期间,还不断地有流民被赶入队伍。到现在,周宝已经不知道这四周聚集了多少人,反正前后左右,乌压压的全是人头,也不知道是几千,几万,还是几十万。而南唐兵聚集这么多人,总不是拿来看的吧?

周围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显然前面发生了什么变化。那些有孩子的父母都用手轻轻捂住孩子的嘴,不让他们哭出声来。接着就有隐隐约约的声音传了过来,周宝侧了耳朵去听:“皇上有旨,近日听闻有四方黎民齐聚南唐,朕心实悯之,已着令各地善加抚恤,然今有胡虏犯我疆域,虏酋高欢残虐无道,已连破数城,贼炽愈烈。今敕各府、县刺史、左右中郎将就地募兵,迎击胡虏,扬我南唐军威,佑我南唐子民!钦此!”

接着就有人喊道:“此次募兵,凡十四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男丁,皆在征募之列!每丁各赐米三斗,以为安家。各位得我南唐庇佑,得免大难,自该踊跃应募,护我南唐!”

场上一时寂然,接着哭喊声四处响起。十四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男丁,均是各家的主要劳力,是顶梁柱!而且此次非是抽丁,而是要把所有壮劳力一网打尽。剩下的均是孤儿寡妇,老父幼子,即使有三斗米可领,又能撑上多久?只是如今四周都被兵丁守住了,逃又逃不了,打又打不过,真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四周兵丁已是齐齐刀出鞘,枪前举,防止有人作乱。同时已有一队兵丁上前,一个个将人群中的青壮拉了出来,其间自然免不了拳打脚踢。

人群中有人高呼:“我不是南唐人士,你们没有权利要我当兵!”带队的官佐眉头一扬,厉喝道:“谁说的,给我站出来!”随后就有兵丁从人群中揪出一个人来。那人原本长的五大三粗的,此时已是骇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嘴唇哆嗦着,浑身也筛糠一般抖了起来。

军官狞笑一声:“你既非我南唐人士,却在我南唐地界,你有什么目的?定是胡虏的探子无疑!”说完拔刀出鞘,只见一道惊鸿闪过,那汉子已惨叫着倒了下去。锋利的刀锋已经割断了他的喉管,他却一时不死,抽搐着在地上不断挣扎,鲜血涌出,染红了一大片地面。随着他的一呼一吸,血泡血沫顺着喉管,滴滴答答不停落下,良久方止,那人却已经死了。

“还有人不是南唐的吗?”那官佐阴恻恻地望着人群,手中长刀也不回鞘,就那么拎在手中,鲜血顺着刀锋缓缓滑落。

剩下的人都不敢再说什么,大多数人开始仔细叮咛家人各种要注意的事,或是提点以后的生计该怎么过,还有一部分则是和家人抱头痛哭。而像周宝这样的孤家寡人,则只是呆呆地望着地上的尸体,再时不时偷瞥一眼那个拿刀的官佐,心中充满恐惧。

南唐军并没有给他们太多诀别的时间,不到一个小时,所有壮丁都被抽了出来。虽然说的是十四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但南唐兵可不会傻的去问人年龄,看着差不多的就都拉了出来,因此这群青壮年龄差异极大,既有满头白发的老人,也有还拖着鼻涕的小孩。周宝虽然生的矮矮瘦瘦的,但无疑是个青壮,自然免不了被拉丁的可能。

这群人在南唐兵的押解下,一步三回头,慢慢向合州的军营而去,身后,留下一地哭声。

合州又称合肥,是施水与肥水交叉会合的地方,肥水为西北走向,经合肥后,二百里出寿州入淮河,施水起源于大别山支脉鸡鸣山,经将军岭后与肥水相会,之后向东南流入巢湖。合州的军营就扎在将军岭下施水边。

周宝一边随着大队慢慢前行,心里一边苦笑,自己从来到这个时代后,就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先是从山上滚下,摔个半死,接着被荒村中的累累白骨吓个半死,在合州城找工作被打个半死,出城后又饿个半死,刚刚调整心态,准备前往大晋投军,却又被南唐抓了壮丁。之后还要和北方胡族开战,也是九死一生的差使。周宝不由哀叹,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如果说生活是最好的老师,那么苦难则是最好的严师,他可以让人在最短的时间里迅速成长起来,尽管这成长的过程让人痛苦的恨不得马上去死。

虽然只有不到十天时间,但是周宝显然已经渐渐成长起来,尽管他自己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南唐兵的包围下,周宝并没有惊慌的大惊大叫,也没有害怕的浑身发抖,当然更没有上前奋力一搏。相反,当时的周宝,心中并没有多少慌乱的情绪,他只是冷静的在分析,想要找出一条逃脱的路径,虽然最终他还是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但是只凭那份面临危险时的冷静,已远非昔日的他能比的了的了。如果此时让周宝再回到现代,只是凭着这份冷静,周宝便未尝不能做出一番事业来,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

走了半天,等太阳已经完全没进了远方无边的黑暗之后,众人终于来到了建立在施水边的军营。路上有几个人偷偷逃跑,不过都被抓住,然后被无情的斩杀当场。之后就没有人再敢有异动。

这个军营修建的倒是颇为完善,围墙以石头垒砌而成,有两米多高,再加上一米多的胸墙,差不多有四米高的样子。由于靠近施水,军营外还挖了护城河,引施水灌之。虽然不宽,只有三四米的样子,但胜在是活水,不用担心水源问题。军营内部也多是石木建筑,一间间石头房子整整齐齐地分布在围墙之内,颇有气势。整体而言,这似乎不是个军营,倒像是个军堡。

所有青壮都被带到了军营中的大校场,在他们面前站着那名当先杀人的军官,那名军官身长腿长,不知何时又披挂上一副锁子甲,被周围点燃的火把一照,端的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那军官微一吸气,已大声吼道:“本将军乃是南唐合州府鹰扬将军段瑞,今后你们都将是本将军的下属,本官对你们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绝对服从本将军的命令,如有不服从者,立斩之!”顿了顿,他又开口道:“今后三天,我们将在此休整,三天后开赴寿州!有敢私自逃跑者,杀无赦!其家属连坐!嘿嘿,你们要是不信邪,在这三天里不妨试试,老子开拔总要找几个祭旗的!”

说完这几句话,看着下面众人惊惧的目光,段瑞不由哈哈大笑。笑完后,他对着身边的亲兵说道:“给他们每人两个馒头,带他们回营房休息。记得,晚上不许交头接耳,不许私下议论,有违反的,砍了就是,不必回报!”“得令,将军慢走!”亲兵单膝跪地,恭送段瑞离开。

等段瑞一走,亲兵站了起来,转向众青壮:“你们也听到了,都给我老实点,不然老子的刀可不是吃素的!给他们上馒头!”就有人提着大桶大桶的馒头走了过来。亲兵让所有人排好队,按顺序每人拿两个馒头。

周宝实在是饿极了,刚拿到馒头就迫不及待地送进了嘴里狂啃了起来,只噎的两眼翻白,其他人也不比他好上多少,个个狼吞虎咽,每个人两个馒头,在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内被一扫而光。

亲兵站在那里,嘴角带着高傲的笑意。他见所有人都吃完了,就大手一挥:“好了,所有人立刻回房休息。”然后就有人过来,将周宝等人领往各处营房。

每一个营房面积都不大,却要安排五十个人,所有人躺下后都是人挨着人,人挤着人。大家都是很久没洗澡了,有的人甚至一两年都没洗过,身上的味道可想而知。不过此时周宝已经顾不得这些了。穿越以来,他从未睡过一个安稳觉。此时躺在这军营中,虽然仍是前途未卜,周宝却觉得安心多了。反正又不能和周围的人讲话打探消息,他索性放开心思,不顾满室的异味和闷热的环境,大睡起来。他实在是太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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