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算命的,你虽然测字测的不准,但当老师好像还当的不错嘛,”秦苏若身穿一身白色素袄,一边把两只纤纤玉手放到嘴边哈着气取暖,一边斜着眼睛去瞧刘零,“这几个孩子画画的功课都是你教的?”
刘零暗自道了声惭愧,这八成要归功于之前的先生教的好,自己最多只会几笔素描,哪会画什么水墨画,但仍是挺着胸脯自矜道:“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秦姑娘过誉了。”
秦苏若眉眼间带着讶异的笑,从身边的画架上取出了一幅卷好的画卷,“算命的,你就教你的学生画这种不害臊的画作吗?一点羞耻之心都没有……”
刘零抬头去看时,才发现那正是白家三小姐白觅儿之前的大作,正要解释,白觅儿已经先一步上前,踮着脚一把抢过了画卷,皱眉道:“老师教的好不好同学们都知道,但你凭什么说我画的画害臊?长得这么美,心肠却一点也不美!”
秦苏若微红着脸颊低声道:“你一个小孩子,画了一个半裸的男人,不是没羞没臊是什么?你们先生不教你们礼数,倒也怪不到你身上去。”
白觅儿也不和她争辩,只转过头冲秦观澜喊道:“喂,那个谁,这位小姐不是你的妹妹吗?她和我一个小孩子争辩,你一个当哥哥的都不管吗?”
秦观澜转过头,似是眺望远方,对萧翠山道:“先生,你看那远处的蜻蜓山,似是与这水气连为一体,着实是北方见不到的景致啊。”
萧翠山苦笑道:“观澜说的极是,极是。”
白觅儿见这两人躲躲闪闪,心中更是生气,小胸脯一起一伏,眼看着就要爆发,刘零急忙上去拉开了她,低声劝道:“觅儿,不要和这姑娘置气,她是不懂作画的学问,你又何必和她这种没有见识的姐姐生气呢?”
白觅儿撇了撇嘴,“打鱼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分明是看上这位秦家小姐了,想让我不生气也行,先让她给我赔礼道歉。”
谁曾想秦苏若却听到了两人的部分对话,只听到那白家的小姑娘嘟嘟囔囔着什么“赔礼道歉”,就走上前道:“凭什么给你一个小孩子赔礼道歉,分明是你画的画不讲礼数,我来教你,你反而不识好人心。你且说说,你画中的男子是谁,和你一个孩子有什么瓜葛,我这就去找他见官。”
白觅儿小手一指刘零,“喏,就是他了。快抓了他去见官,免得他总是偏袒你,惹得本小姐心里不痛快。”
刘零苦笑:“秦小姐误会了。这幅画实是之前觅儿掉进了河中,我去救她上船,她感念我的救命之恩才画的,当时刘某也是穿着衣服在身的。这画落在您秦小姐的眼里,自然觉得有碍瞻观。”
说到这里,刘零心中之前萌起的对秦苏若的那点心思也就淡了,现在想来,这位公主或是太子妃脾气确实大了点,又是个注重礼教的皇门闺秀,和自己一个穷教书的真是半点儿也不搭边。
秦苏若也没有不依不饶,淡淡道:“这么说来,倒是我枉做小人了,还以为你做老师的有什么龌龊心思,对小孩子有了些出格的举动。”
白觅儿只觉得怒火攻心,冷笑道:“那你倒是道歉啊?毁了我和老师的清白,还把话说的这般有道理,”她又偷偷看了看刘零道,“再说了……就算……就算老师真的对我怎么样了,那也是我们两个的事情,和你一个不相干的有什么关系……”
说到最后,已经是小脸通红的支支吾吾起来,刘零暗道要糟,却不觉间被人捉住了衣服,低头一看,楚怜怜双眼带着朦胧水气,眼看着就要哭出声来,“老师……刚才,刚才你在船舱里对觅儿做了什么!”
刘零真是跳进璃河也洗不清了,上前就想一把撕了这幅画,冷不防被秦苏若推了一把。秦苏若郑重其事的将画卷揣进了袖管里,“这可是罪证,你休想毁了它。这下更要见官了,让这璃州城都知道,你这个为人师表的衣冠禽兽!”
刘零点了点头道:“见官也就见官吧,我刘某人自认没错,倒也不怕什么。”
白觅儿怯怯的上前拉住刘零的衣袖,和楚怜怜一左一右的成了刘零的小尾巴,只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又不知道怎么挽回。
刘零两手摸了摸这两个小姑娘的脑袋,低声道:“也没什么,清白还是要还的。只是恐怕以后做不成你们的老师了。”
周围的孩子们本来都呆呆的看着事态发展,听到这里便一个个站了起来叽叽喳喳,观心举手喊道:“都不要乱,都不要乱!听我说。”
观心凑到前面,规规矩矩的向秦苏若行了一礼道:“这位小姐,恐怕你真的是有所误会,当时老师救人的时候,我们都在船上,亲眼看着老师从河里把白觅儿同学救上了船。后来进了船舱,老师应该也只是让白觅儿同学烤了烤火,又拿了外衣给她穿,想必并无什么违礼之事。”
观心又转身去看藏在刘零身后只露出个小脑袋的白觅儿,“白觅儿,我说的对不对?”
这时候白觅儿也不去计较自己的小弟居然敢直呼自己姓名了,怯怯的说了声是。
秦苏若皱着眉道:“哪也不成,你们的老师之前就是个江湖骗子,虽然会写几句诗词,但也证明不了他的品行优劣。这官是一定要见的,你们放心,若他真的无辜,我相信州官也会给他个公道。”
秦观澜见这时候再看下去,恐怕事情要乱套,他还没打定主意去见曹文清,若真的见了面,这次的事情多半就办不成了,急忙上前道:“苏若,别闹了。刘兄身怀大才,不是那等苟且之人。”
秦苏若却是连自己兄长的面子也不给,一本正经道:“不成,事已至此只能见官,哥哥你不是曾说知州曹文清为官公正清廉,想必一定能断明此事。”
刘零暗忖道,能养出曹寅那种祸害的爹能为官公正清廉,那就真是没什么天理了。心下更坚定了对这对兄妹身份的推测,这位不通世事的想必还真是位公主殿下,如此执拗于礼教也不知是从哪学来的。
萧翠山轻咳一声,低声道:“倒也不必见官,苏若行事有些过于郑重了。这事若要寻根到底也简单,白家小姐,你还想不想这位先生继续留在白府教书?”
白觅儿低声道:“……想。”
萧翠山微笑又道:“那你且告诉老夫,这位先生和你进了船舱以后,都做了什么?”
白觅儿恨恨的瞪了秦苏若一眼,道:“老师只是让我在炉火旁烤火,又将外衣递给我穿上,说了几句话就出了船舱。”
萧翠山已是胸有成竹,又问道:“那在船舱内过了多久你的先生才出来?”
白觅儿认真想了想,“大概四分之一注香的功夫吧。”
萧翠山对秦苏若笑道:“苏若想必是多虑了,这点时间,自然是做不了什么的。”
刘零微微叹了口气,还以为这位萧夫子有什么不同寻常的见识,说了半天只不过是在说时间太短,不够行苟且之事罢了,他就不怕万一我刘某人早早就缴了械怎么办?
果不其然,秦苏若秀脸一板,低声道:“四分之一注香,虽做不出什么禽兽行为,但谁又能保证这算命的没做什么猥琐的事情?”
正当刘零摇了摇头还想分辩,就听见观心大声喊道:“那边有船过来了!”
不远处隐隐出现了两艘漆黑的大船,都在桅杆上高高挂着一面旗子,等众人细看时,旗上清晰可见五个大字“水陆提督黄”。